出于对奉明的敬仰和感激之心,盛独峰第一本打开的,就是师尊的那本随笔集。
第一篇,就是奉明在点穴方面的一些注解和想法。奉明认为,所谓点穴,就是根据经络脏腑的生理、病理变化,在人体相关穴位上产生一定的反应。在进攻时,用拳、指、肘、膝等部位,或其他兵器来击打对方身上的某些薄弱部位和敏感部位,使其产生麻木、酸软或疼痛难忍,失去反抗能力,造成一定的伤亡。
只需结合《人体经脉图》勤加练习,就算不能成为点穴高手,也能对岐黄、调养等有所帮助。而点穴一般对于内力需求不大,只要认准穴道发力就可以了。所以也十分适合初学者去学习。但如果点穴者内力怪异或者内力雄厚,那他们将内力运用到点穴上的话,就会变成一种很恐怖的攻击手段,被点者也很难用外力或自身内力强行破开。
点穴之后,便是关于经脉的注解。首当其冲的就是任督二脉,任督二脉又被分为任脉和督脉。任脉是以人体正下方双腿间的会**为起点,从身体正面沿着正中央往上到唇下承浆穴;督脉是由会**向后沿着脊椎往上走,到达头顶再往前穿过两眼之间,到达口腔上颚的龈交穴。其中,任脉掌血,督脉主气。这两脉打通后修练者武功可以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当然,必须要有高手从旁协助,以免发生意外。
任督二脉不通,则内力就只能积蓄在丹田中,如果不日以继夜的坚持修练,那丹田内的内力就会慢慢削弱,直至消散。
而如果任督二脉打通,则内力将会游走全身,循环往复,除非被外敌破功或者自断经脉,这股内力会永远的保存在体内,不会消散,还能自然而然的对修炼者给予保护,甚至有专门的内功心法来增强这种内力屏障,只是盛独峰还没找到而已。
配合那本《人体经脉图》,盛独峰开始了第一天的学习:熟记穴位。这要换了以前,估计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穴位图和小字注解他就已经晕了。但如今的盛独峰,相比以前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是受无妄经的影响,又或许是觉得不能辜负师尊为自己所作的一切,盛独峰第一次学着耐下性子来,将这些原本没有丝毫兴趣的东西强行灌进脑子里。
背了约莫两个时辰,盛独峰才勉强将这些穴位记住。就在他准备收拾收拾离开的时候,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一声:“背完了?”
盛独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才发现商鸣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正倚在石墙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盛独峰这才松了口气,开口埋怨道:“商前辈,你想吓死我啊?”
“嘿,这就要吓死你了?那我刚刚要是踹你一脚,你是不是已经死透了?”商鸣鼓挑了挑眉毛,上前夺过盛独峰手中的经脉图,随便翻了两页,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子,之前看你挺聪明的样子,怎么要花那么久的时间去背这些穴位图?”
“我又不是天才,第一次接触这些玩意,两个时辰内背出来就算不错了好吧?”盛独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说你笨你还不信,”商鸣鼓甩了甩手中的穴位图,“实话和你讲,这上面的东西,我从来没背过,只是以前随便翻了翻。你就算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穴位,我可能都不知道在哪。但是……”
商鸣鼓话锋一转,脸上尽是傲然:“但是在交手的时候,我能瞬间找到你的死穴所在!再来一到两息的时间,我就能把你打趴在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比我年纪大,还比我厉害啊。”盛独峰想也不想的说道。
“啊?哈哈哈哈那当然我可是很厉……呸!什么玩意儿!”听到盛独峰夸自己,商鸣鼓下意识的哈哈大笑起来。但很快,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因为这些穴位早已被我记在了心里,而不是死记硬背在脑袋里!身体发肤,随心而动,随心而动你懂吗?奉明怎么收了你这么笨的徒弟?”
“这些东西你就算背得滚瓜烂熟也没用!你只需要知道,在和敌人交手时,怎么样才能最快的将他置于死地就行了!懂了吗?蠢才!”
商鸣鼓一口一个蠢才笨蛋,把盛独峰也给叫火了:“臭老头!你瞎嚷嚷什么?这是我师尊的东西,轮的着你来指手画脚?有能耐,你也去写一本啊!”
“哟,还不服是吧?”商鸣鼓不怒反笑,“来来来,假如现在我是你的敌人,咱们只能用点穴的方式攻击对方,你会点我哪儿?”
盛独峰见商鸣鼓要考他,本能的想要去回忆刚刚记住的那些穴位,但还没等他打开自己的记忆殿堂,商鸣鼓便已经动了,轻飘飘的一指直接点在了他的下颚处,迫使盛独峰不得不昂起头来和商鸣鼓对视。
“想什么呢?”耳旁传来商鸣鼓不屑的声音,“你犹豫的那点时间,足够对手宰你十几遍了!”
“我……我只是在找你的死穴,”盛独峰结结巴巴的辩解道,“每个人的死穴都不同,万一我点错了怎么办?”
“说得好,等你以后快要死在敌人手上了,再和他们说这种话,你猜他们会不会感激你不杀之恩?”商鸣鼓缓缓收回手指,“我都不知道自己点的是哪个穴位,但我知道,点那里能让你乖乖的死在我手上。小子,死读书是没有出息的,知道为什么这本随笔集,奉明把它压在了第二层最底下吗?”
“为什么?”盛独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老实的顺着商鸣鼓的话问道。
“因为他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商鸣鼓不屑地将《人体经脉图》扔回给盛独峰,“到了他那个境界,一心一念,皆可杀人。你以为他打架的时候还抱着一本指导书在那儿看吗?小子,你现在背它没什么,但你总有一天,要学会抛弃它!记住了,无妄台武功,在于一个‘活’字。你如果再这样练下去,就会把活的东西给练死!好好想想这个‘活’字吧!”
“老子说话不好听,得罪啦,”说完这些,商鸣鼓脸上的神色再度变回了慵懒,“奉明跟你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偷听了几句。看得出来,那个老家伙对你很上心。所以,老夫才牺牲了练功的宝贵时间,出来提点提点你。当然了,你要是还在生气,也无所谓啦,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就只能受着。而我天生就这副德性,从没打算改过。”
“不,商前辈,先前是晚辈错了,”如果说盛独峰原本还有些怨气,但现在,却已经完全消失了。虽然商鸣鼓说话有些不好听,但他能感受到,商鸣鼓是真心在替他着想的。当即郑重的撩袍跪下,朝商鸣鼓磕了三个响头,“您能屈尊指教,晚辈怎敢心生怨恨?请您恕晚辈之前有眼不识泰山!”
“……起来起来!”商鸣鼓愣了愣,急忙侧开身子,躲过了盛独峰这三个响头,“男儿所跪者,不过天地君亲师。你我萍水相逢,行这么大礼作甚?”
“蒙前辈指点之恩,您就是我一日之师!”盛独峰转过身来,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也许是盛独峰的话触动了他,这次商鸣鼓没有再躲,看向盛独峰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柔和:“行了,我受你这三拜就是。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什么,居然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如此推心置腹。你先回去吧,再呆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奉明那老家伙又给你打了什么哑谜,尽管来找我吧!”
“多谢前辈!”盛独峰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问道,“那我以后,能喊你二师父吗?因为大师父的位置是师尊的,就只好委屈您做个二师父了。”
“……随你随你,老夫也不在乎这种虚名,”商鸣鼓脸皮一抖,急忙背过身去,不让盛独峰看到自己的表情,“滚吧,老夫要去练功了!”
“是,二师父,弟子告辞了!”
听着盛独峰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脚步声,商鸣鼓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到:“老子半只脚都要进棺材的年纪了,居然又收了个小徒弟。还是奉明那老家伙的徒弟!哈哈哈哈哈,要是奉明那老家伙知道自己弟子‘叛变’了,脸色得难看什么样啊!哈哈哈……”
有商鸣鼓和奉明这两位师父的照顾,以及路修洺、行知、三阙等新朋友的陪伴,盛独峰在无妄台的每一天过的都很开心、充实,初到无妄台的那种陌生感和排斥感也逐渐消失了。现在的无妄台在他心中,已经相当于第二个家了。
每天两个时辰呆在奉明身边学习佛法心经,三个时辰呆在藏经塔中修练。而剩下的时间,则全被他用来研习和巩固“天地俱灭”和“红尘三变”了,这就是盛独峰的生活,虽然单调枯燥,但却也别有一番乐趣。
“天地俱灭”的剑招已经完全烙在了盛独峰的心里,每次闭上眼,它们就会一蹦一跳的出现在盛独峰脑海中。只不过这次,盛独峰没有再去抗拒,而是学着主动接纳它们。当他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施展完一整套的“天地俱灭”后,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那些一直在困扰自己梦境的梦魇,似乎也没有多可怕。甚至。。。还有一丝丝亲近。
这个念头着实把盛独峰吓得不轻,虽然现在他对“天地俱灭”的理解愈来愈深,施展开来也越来越熟练。但他从没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控制它了,或者说目前还没有这个奢望。出于这个心理,盛独峰每晚在入睡前还是会照常服用浮生丹——他现在已经有些依赖这些丹药了,它们能让他安心。
一切都很顺心,除了有时候,他还是会尝试着去找曲灵歌,想要和她好好聊一聊,问她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差距那么大。但后者每次都用不同的借口拒绝见他,久而久之,盛独峰也慢慢放弃了。
时间转瞬即逝,盛独峰的十三岁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为此,奉明特意给他放了三天的假,让他去洛阳城好好转转,就当是无妄台给他的生辰贺礼了。盛独峰得知此消息后着实兴奋了几天,本来他是想拉着曲灵歌一起去的,但曲灵歌还是照旧没回应他。而商鸣鼓和路修洺、三阙等人也都离不开无妄台,最后只有行知一人抽得出时间,陪他下山前往洛阳。
大宋开国之初,沿五代旧制,共设立四京之府: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北京大名府和南京应天府。而西京,就是洛阳,古时也被称为东都。只不过为了和东京开封府区别开来,才改为了“西京”。盛独峰生在万山,长在盛家堡,从小到大除了襄阳府,洛阳算是他第一次见过的大城市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和有趣,很快,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就迷失在了这片花花世界之中。
在城里疯了半天,两人都觉得有些饿了,便挑了座干净的酒楼,点了二楼一处僻静的地方,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透过窗子,欣赏着这座千年古城独有的魅力。
“呼!”盛独峰放下筷子,舔了舔嘴角,满脸的意犹未尽,“在山上待的时间久了,都不知道这肉是什么滋味了!师兄,咱们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又没师尊管着,你也开开荤嘛!不然这满桌子的肉,都让我一人吃了,多不好意思啊。”
“师弟,我是出家人,不能破戒,”行知双手合十,满眼怜悯的望着那些被盛独峰消灭掉的空盘子,“阿弥陀佛,这小小的一座酒楼,却飘荡着那么多生灵的冤魂,真是罪过,罪过。”
“喂喂,你自己不吃,也别倒我胃口啊,”盛独峰笑骂一声,“说正经的,咱们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或者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尽管提,我请客!”
“嗯……特别想去的地方啊,”行知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认真的回道,“没有。”
“……”盛独峰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再理他。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户口向外望去,想要靠自己的眼睛去寻找一些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或事情。
“师弟,你看到那顶轿子了吗?”就在盛独峰望着底下人来人往的潮流发呆时,行知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远处说到。
“看到了,怎么了?”盛独峰顺着行知所指望去,果然看见一顶外表看上去极其奢侈的八抬大轿,周边居然还有十几名骑兵护卫,在人群中极其扎眼。应该是某个大官出行吧?盛独峰暗暗揣测到。
“这轿子值点钱,估计是专门定做的。周围还有官兵护卫,估计是个什么官儿吧。怎么了师兄,这轿子有问题?”
“这轿子没问题,”行知小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有问题的另有其人,你看轿子左侧,就是那个推着红布小车的人。他从上一个街角处开始,就一直和那顶轿子保持同样的速度走着。本来我以为他是担心小车会撞到别人,但刚刚有一小段时间,他前面明明没什么人,他却依旧没有加速。所以我怀疑,他是故意在等那顶轿子。”
“你的意思是……他要对轿子里的人不利?”盛独峰也注意到了那个人,看他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中顿时也提起了警惕。
“还不好说,”行知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就会揭晓了。再过一个街口,就到衙门附近了。而这座酒楼周边人又那么多……如果他真的打算对轿子中的人不利,那这儿就是他最佳、也是最后动手的时机了。”
“如果真动起手来,咱们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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