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场地上摆着一堆堆柴火,村中的祭司慢慢倾下火把,点燃了最大的那堆柴火。柴火上,摆着一块块断肢残躯,那个儒雅清秀的男子面容依旧清晰,好像还是活生生的。颜淡努力不避开视线,细细地看了一遍那张脸,南昭的眉眼的确和他生得很像。
只是这些都徒然教人伤感。
生离死别,原是天地循环中必经的一环,她果然还是看不透。
“这个故事是在九年前,一双姊妹,三个知交。后来一个陌生的江湖人闯了进来,妹妹便背弃了族人和那个江湖人走了。而姊姊也在心中思慕那人,当她知道他们要逃离这里,便把那个江湖人杀了藏在房里。后来姊姊的长女发现母亲房里的秘密,也变得和她母亲一样。”柳维扬语声低沉,“而妹妹带着还只有六岁的孩子离开了,最后还是被她的族人找到,她那时已经知道自己的夫君不在世上,便撞在剑上自尽,死前还让孩子一定要记着报仇。”
他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恶念,在压制不住的时候,这种恶念就成了心魔。”
颜淡听得寒毛直立,忙不迭打断他“够了,不要再下去了”
柳维扬眼中波澜不惊,望着前方“来了。”
颜淡凝神看去,只见一道纤瘦的人影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那一袭浅湖色冰绡衫子在火光下微微泛着光,袖口边角的金线更是灿烂夺目。那人的脚步细碎,像是姣好女子慢步于闲庭一般,裙裾微微摆动。而那人的头,却一直低着,埋没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颜淡只觉得喉咙发干,半晌才伸出手拉住余墨的衣袖,牙齿直打颤“我们快走罢,这没什么好看的。”
余墨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道“好,我们这就走。”他话虽如此,这一步却怎么也挪不开。
只听凉风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那人语声娇柔,像是在和心爱的人撒娇一般“原来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只见浅湖色的衣衫一闪,那人已经抢到了中间,从劈劈啪啪烧着的柴火中心翼翼地捧出一截断肢,抱在怀中。
“南昭南昭,你这是怎么了”一道少女清脆的嗓音蓦然响起,水荇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一面急切地叫喊,“南昭,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待她奔得近了,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喝斥“快回来,不要过去”
水荇跑到少年面前,扯着他的衣袖,眼泪啪啪往下掉“南昭,你为什么不理我了你话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几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截未开锋的剑尖从水荇后背穿出。那个颜淡在浮云寺听见过的、好像捏着嗓子一样细细的声音“我过,你们死后不得入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们的儿女下场会和我今日一样”
南昭脸色阴沉,和平日完全不同。
颜淡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心魔么这个少年已经不是南昭了。”
水荇睁大眼,艰难地想伸出手抱住他,带着哭腔唤道“南昭,你快点醒来你忘记了吗,明天是你的生辰,我们好要一起过的”她疼得脸色惨白,一边抽着气,一边挣扎着去抱那个少年,幸好终于还是触碰到他了。
微凉的夜风中,南昭着没有动,脸上依旧是呆呆的,却伸手抱住了水荇。这一双洛月人相拥在一起,生死之隔。
这也是颜淡所度过的,最难忘记,也最不愿记起的一晚。
那晚的风很凉,刮到脸上就好像数九寒天般冷冽。
翌日旭日东升之时,他们已经离洛月村落近二十里的地方了。
颜淡回首看去,已经再也看不见那片村落,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有多久才能到魔相尽头”
柳宫主一如既往地沉默是金。
颜淡转过身,笑眯眯地瞧着他“你真的不”她拍了拍袖子,捏着嗓子拿腔拿调地开口“柳公子,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儿”
柳维扬抖了一下,慌忙应道“快了,不用天黑就能到。”
“那么第二个问题,等你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该怎么报答我们”
柳维扬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颜淡冻得一哆嗦,还是挺住了,继续捏着声调柔情万种“柳公子,我的心肝我的”
“只要是我办得到的随你提。”
颜淡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只见唐周和余墨俱是用那种心胆俱裂的神情看着她。她摸摸侧脸,无辜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余墨当下别过头不话。
唐周迟疑一阵,低声问“你该不是昨晚刺激过大,中了魔风罢”
颜淡很苦恼“我师兄,你同我待在一起时候这样长,一点玩笑都经不住,这样怎么行”
她话音刚落,只听前方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从天而降,一时间地震山摇,尘土漫天。颜淡被震得踉跄,随手抓住唐周的袖子才得以稳。
只见前方那座宫殿上挂着一块白玉紫晶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云天宫。
他们已经到了魔相的尽头。
云天宫的主人是邪神玄襄。
西方邪神,就是傲慢而善战,玄襄更是个中翘楚,传可当三万天兵。颜淡在天庭上修行的时候,曾也和那些仙童聚在一块儿磕牙,到的其中一件便是那个可当三万天兵的邪神玄襄是如何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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