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害怕打扰到他们的聊天,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我爸这几天的精神好多了,脸色红润了些,也能吃得下去东西。”他还在回复我的消息,“大医院总归还是大医院,是真的有在变好。”
“也可能是因为看见你回来了哈哈。”我想缓和一下气氛。
他给我发来一个小狗的表情包,正在脸红地挠着头,十分可爱,又加了一句话:“我们决定了,还是继续转吧。我们都不在行,只能相信医生了。”
“不是说那边床位很紧张吗?”我说出了最担忧的事。
“是啊,但主治医生跟我们说,有人民医院的转院证明,应该可以破例加一张床,算是灰色地带吧。”
“加床听着有点不靠谱。”我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听着也是,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看到这句话,我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无论如何,我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没有办法切身地体会到,他们身为至亲的焦急和无奈。
理性的尽头终归是感性。他们当然知道所有的治疗都会有风险,更好的医生和医院也不能保证康复,但他们能怎么办呢?除了闭着眼睛将这条路走到黑,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寻找另一条,旁人看起来更科学的路,这一仗他们输不起。
外人能做到的最大限度,是同情,而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明天要去献血。距离上一次已经半年了,家里太热了,本来打算回学校,天气舒适一些再去。”我自顾自地说。
“我们学校也会来献血车,我一直想去,就是不太敢。”他可能早已经习惯了,我莫名其妙地就会穿插其他话题。
“你现在这么忙,去什么去,养好自己的身体打仗,交给我吧!”
“什么交给你?”我能想象他在屏幕前一脸迷茫的样子。就是要引他问这一句。
“行善积德,为你爸添福添寿。”
“噢,你是猪吗?”猪字是用小表情代替的,看来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你不懂,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我自信地说。
这是我的第三次献血,也算是从小的一个梦想。
小学的时候有一篇课文,讲的是一个弟弟忍着痛,为他受伤的哥哥献骨髓,最后哥哥顺利康复的故事。当时的我非常触动:取走自己身上的一点东西,就能为别人延续生命,这不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吗?
高三成人礼之后,学校安排了献血车,但因为当时的我不够十八周岁,还不能献,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遗憾。最终,在大一的下学期,成功地实现了儿时的一个小心愿,完成了第一次献血。针头插进去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后背长出了一对闪闪发亮的翅膀。
自此之后,我一直暗暗地算着时间,每逢半年就会抽空去献一次血。
我也在很多论坛或者文章里面,看到过很多人对于无偿献血体制的抨击。我也深知,只要有人参与,所有的制度背后都会有漏洞、有交易甚至有利益输送;但可能是因为,促成这件事的坚持,只是源于一个“很值得”的想法,所以我一直在算这一条很简单的式子。
“来姑娘,转过去吧。”护士姐姐温柔地在我的手肘内侧绑上橡皮带,大范围地扫上碘酒,轻轻拍打,仔细地寻找血管。
“不用,我不怕。”我笑了笑说。
她抬头看了看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马上低下头,准备好针头,确认了一下空血包的摆放位置。
能明显看到管状结构的针头扎进了我的皮肤,附近的肌肉隆起来一个小坡,我从容地观察着它,好像这不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手紧紧地握住拳头。
“你是真的不怕,这么厉害。”护士姐姐的口罩被撑开了些,能看出嘴巴咧开的痕迹,她在笑。
“哈哈,也没什么。”我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假装看向了别处,拳头还不忘一放一收,让血液流得更为畅顺。
我一直简单地认为,不怕痛是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能力,就像帮助别人是每个人都乐意的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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