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唇角扬起的那抹阴沉又讽刺的笑,他的心不禁为之一悚,一股穿透心脏的凉意顷刻间浇灭他所有的热情。
这几年,哪个阶层的女人都在费尽心思地讨好他,就连童静雪为了得到他的爱情,也是一个劲儿地迁就他、讨好他。她这一举动,无疑是把他这些年苦心得来的骄傲击得粉碎,如置千年冰窖,浑身透心彻骨地冷。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江永念在莫慈面前,不是从来如此吗?那么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在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处处都得卑躬屈膝的年代,都能活得不掩饰,不隐藏,何况是如今拥揽一城之富的柳栖蝶。而他会感觉到震惊,感觉到心痛,感觉到身子僵硬到无法动弹,不都是因为在乎她吗?他不是早就发现,当年相依为命的知心之谊,早已在这些年孤身流落的怀念中演变成浓烈的爱慕之情了吗?
莫宸晞控制住被她刺激得簌簌发抖的身体,稳了稳激动的情绪,眼中饱含柔和的、十年再见的欣喜,重新凝视她那冷漠严肃的面容,犀利刺人的眼神,仿佛对十年再见的此情此景毫不动容般,却是难挡他那滚滚翻涌的情波,伸出手去抚她的脸:“世事弄人,现在的你竟美到我差点认不出来。”
栖蝶猛地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暧昧距离。
莫宸晞左耳耳垂上的白钻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栖蝶终是抑不住心间的怒火,讽笑道:“现在的你,不也一样吗?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我仍是江永念,而你,已经不再是莫慈!也许当年的江永念会让莫慈深深同情,但今天的柳栖蝶已不再需要莫宸晞的同情。所以请把您的关心收起来,留给您最需要呵护关怀的女朋友!”
这一刻,在他眼里,栖蝶清晰地辨别出那意料之外的失意和极度难言的痛楚。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珠忽黯忽亮。不知是否因为她表现得过于愤怒,让他痛极反笑,浓浓酒气中,不知是酒精作崇还是天气燥热而漾在颊边的红晕,在他本就俊朗的容颜上又平添了一层耀眼的光芒。他看着她,甜蜜一笑:“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没看到过。”
栖蝶错愕!瞬即见他因为她无理反驳的呆怔而越发灿烂的笑容。
她在吃醋?栖蝶无力自问。她很想因为他如此再而三地包容忍让而不那么疾言厉色,毕竟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若不是有童年情谊做支撑,是绝对不会让步到如此程度的。可一想到他对童静雪的一往情深,她就怒不可遏,而这种怒,不是吃醋是什么?童年时期的倾心依附,到他不告而别的那天才发现他早已成为她的生命里的一部分,对他的思念,一直贯穿在这些年独居它方生活中,那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的话差一点就冲口而出,栖蝶深知,他们都不再孑然一身,再谈爱情也已是天方夜谭。对于爱情,她宁可玉碎也不能瓦全,不可能做他的金屋藏娇,也不可能背叛和童静雪的朋友之谊。
栖蝶淡然地扬起脸来,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冷血无情,带着无比尖锐的腔调回道:“莫董事,您未免想太多,如果您今天的身份地位能让这乔都城里的每个女孩为您倾醉,那么对不起,我是江城人,没有为您倾醉的必要,我郑重地告诉您,在这个世上值得我吃醋的男人还没出现!今日的柳栖蝶也不屑于和别人同争一个男人!”
莫宸晞听着她毫无回转余地的话,脸即时一沉。他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纯真无邪到令他心疼心爱的女子,能够清醒理智到这般令他发指的地步!绝情绝义,蚀骨穿心!
栖蝶看他脸色大变,因为她如此不客气的一再反驳攻击,原本红润的面色立时煞白,竟不敢再呆下去,再呆下去,她不敢相信和他之间会不会彻底决裂。
在那泄气后孤独凄凉的神色中,她用力撞开那挡在面前和她一样瘦削却比她高大的身体,擦过他的肩。
两身相撞,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一阵抽搐的心痛,使得莫宸晞怒火中烧,毫无阻拦之意,他气愤她怎能如此不了解他,不相信他,他已经掌握了乔商银行的大权,获得了童家父子的信任,若真的喜欢童静雪,何必订婚,直接结婚不就好了吗。订婚还有离开童家的余地,一旦结婚,他就必须要对童静雪负责任。他身上不仅有对她的渴望,更有重要使命,不能离开童家!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和她单独见面一诉衷肠的机会,她就这样离开了,莫宸晞心里好不憋屈。
栖蝶满心的痛苦,再也忍不住地,在和他背对背时,悄然落下热泪。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高跟鞋急迫踏过地板的声音。
白兰地加老白干的酒劲此时正烈,莫宸晞愤恨地咬紧了牙关,既然他一片赤诚得不到渴望中的她同等的回应,得不偿失的事,他也不想再做第二次。他相信,总有一刻,她会回过身来求他。
就在栖蝶伸手就能推门之时,脚步霍地刹住!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收紧如割的心痛,急转般地转过身去,低声致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今晚见到的会是您,发火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姐永芳,其夫汤承志的弟弟汤承杰,因嗜赌得罪了日本人,还将汤宅的房契作为抵债给了日本人,我知道现在的乔都城,只有您莫董事才有和日本人谈判的资本,我也知道汤承杰是咎由自取,但一人过错没必要牵扯全家。”她抬起头来,看向那高大的背影,“莫董事,您如今已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还请念在幼年情分上,帮助汤家度过这一劫。”
莫宸晞长吁口气,她在最后时刻还是回过头来求他了。他转身向她,看着那开始示弱的脸庞——她是为了江永芳来求助的?这就是她来的目的,这就是她在和他撕得如此激烈的情形下还能低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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