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下去了,梅三娘开始坐到镜前卸妆,一个大丫鬟进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知道了。”
大丫鬟领命,转身正要下去,又听梅三娘说:“回来!”
梅三娘手里握着一支簪子,正是今日用来威胁春柳的那支。
“把这个送给春柳。”
“是,夫人。”大丫鬟领了簪子,面带疑惑地退下。
梅三娘看着镜中的自己,年轻而貌美,如此韶颜,却隐着几分戾气,隐得太深,所以除了贴身服侍的婢女,鲜有人能够察觉。
她对方若婳撒了谎。与她的那个丫鬟,并不是嫁人了,而是被逼拔簪自尽了。
凡是背叛她的人,只有死!
“呵呵……”看着镜中邪魅尽显的自己,梅三娘低笑起来。春柳是跟随她最久的婢女,她将春柳给了胡炔,却终究不放心。而这一次事关若婳,她不得不再给春柳一个警告。
至于若婳……
梅三娘轻抚着方若婳留下的舞裙,眼中渐渐有晶莹的泪凝成。
“若婳,原谅我。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既然你不愿远离他,我只有让他远离你,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少受伤害,你明白吗?”
药效过后,方若婳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依旧在那个山庄。
天已经大亮,上官慎被方若婳的动作吵醒,眼睛朦胧睁开,有些不太适应光线的强度。
“你醒了?”见方若婳因惊恐得脸色煞白的样子,上官慎无奈一笑,自顾自捡起衣物穿上,然后走了出去。
方若婳抓着布帛,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怎么是上官慎?
她心里像空了一块似的,钝钝地痛起来,控制不住泪水的滑落,她在唇上要除了痕迹,在房间里颤抖着,像只受伤的兽,许久才打开门出去。
上官慎始终等在外面,回头见到方若婳泪痕未干的脸,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姑娘,我……”
“先生不必说了!”方若婳抬起头来看他,阳光洒得她一脸斑驳,更显苍白,“我明白。”擦身就向山庄外走。
上官慎赶紧跟上,担忧地唤:“方姑娘,你去哪儿?”
“我不知道。”方若婳脚步停留。
上官慎上前拉住她:“随我去东楚国吧!”
身子一震,方若婳回头,对上他诚挚的目光,口张了张,不知说什么好似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说的是真的!”上官慎看着她的眼睛,手依旧拉着她的薄纱下的手臂,“上官慎本东楚国人,出身寒微,家中尚有双亲,若你不嫌弃,随我离开相府,如何?”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方若婳怔住了,手臂被他握得很紧,她想抽开,又怕不小心伤到什么。有些东西很珍贵,有人能够见到,是多大的幸运?
“先生……”方若婳轻轻起唇,脑中努力收寻对这个人的印象,在相府宴会上他替胡炔应酬,八面玲珑,多才多艺;他和青龙将军品酒,论诸国酒性,见识广博;他为胡炔草拟文书,挥笔而就,文思敏捷。颊边长着两根特别的虎须,滑稽如他与度娘的玩笑。他善于察言观色,谨慎如同胡炔的深藏不露。他曾在秀香楼流连,很会逢场作戏,在宴会上和很多宾客一样,看着她的时候眼睛会发绿,却不会为了她做任何得罪胡炔的事情……
原本以为,他只是相府的食客,一个合格的幕僚,为主人尽心尽力。可是,在山中郡的一段日子,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上官慎,一个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伪装的上官慎,她从他和彭浩等人的相处中,看到了他的迷茫、他的渴,望。那一次醉酒,她和他互吐心事,他说要离开相府,却跟着她回到了相府……
方若婳突然发现,看似自己和他在两条互不相干的路上,却有着相似的矛盾和挣扎。他选择了离开,她却只能留下。
“先生,我……我恐怕要辜负你的厚意……”
听她说出答案,上官慎放开了手,讪讪地笑了,颊边两根虎须一翘一垂,不知如何是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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