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忽闪忽闪眼睛,想看方若婳却又不敢直视,迟疑片刻,终于点点头说:“是。”
接下来可不好问,方若婳想了想憋出一句:“有多要好?”
静宜低声说:“公主真的都忘了么?”
“是啊。”
“那,公主别问了,好不好?”
静宜可怜巴巴地瞅着方若婳,一脸哀求的神情,真叫方若婳不忍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方若婳的好奇膨胀到难耐的程度,硬着心肠说:“你一定要告诉我!”
方若婳自成了方若婳,第一次这么摆过架子说话,看样子还真管用,静宜脸色都变了。
“公主从小就跟太子殿下是顶要好的,比跟建柏王殿下还亲近得多。公主总去找太子殿下……连娘娘拦着,公主都不肯听。”静宜犹豫着说完,又急急忙忙地加上一句:“如今公主既然忘了,那就别提了,要不娘娘怪罪……”
静宜的脸快成一张白纸了,方若婳叹口气,不再追问。
晚间方若婳坐在妆台前,静宜替方若婳梳头,方若婳随手翻动抽屉里的东西,里面装的或瓷或木或锦的盒子,都镶珠嵌宝,华贵无伦。从前方若婳总幻想能到古代弄几个这样的玩意儿回去,可是如今方若婳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回去就万事大吉。
究竟,还能不能回去?如果真的不能,方若婳只能选择随命运沉浮,还是应该做些什么?可是,即使方若婳想,方若婳又能做什么呢?
思绪凌乱,不经意间失手打发了个首饰盒,珠饰落了一地。方若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却见有张纸片飘落一边。
方若婳俯身拾起,那似是一张极精致的信纸,入手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方若婳展开纸,里面只八个字而已。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方若婳在这个时代,基本是个准文盲,字有一半不认识不提,也读不懂那些不带标点的文章。可是这八个字都方若婳全都认识,而且知道其中的含意。
因为这出自《诗经》最动人的篇章,方若婳读过就不曾忘记。方若婳记得,底下的几句话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方若婳问静宜:“这纸条谁送来的呀?”
静宜连忙摇头,“奴婢不知道。”方若婳将信将疑,可是想起静宜为难的模样,也就作罢了。
躺在床上又想起此事,不觉有点发懵。方若婳才十一岁,方若婳当然知道古人婚嫁都早,可是,难道这个十一岁的女孩儿已经有心上人了吗?如果是真的,深宫公主,连宫门都不得出,她又爱上了谁?
方若婳越想头越晕,借人的躯壳果然不是容易的事……想了一阵也没头绪,索性睡去了。
次日早起闷坐了一会儿,还是出门去闲逛。
正是初晨时分,空气清鲜,阳光如水。方若婳本无目的,信步向前,也不知究竟去到了哪里。这深宫住得久了,初时的新鲜也不再,只觉得四处都是雕梁画栋,也没什么大区别。
花木扶疏,花影摇曳,方若婳听见不知何处女子的笑声。这方光霁真是个会享乐的人,聚了诸多美女在宫中,闲暇时便左拥右抱,歌舞欢宴。瞧了那情形,方若婳心里倒不奇怪,春安国为什么就快亡了。
阳光透过枝叶,时隐时现。方若婳慢慢走着,忽觉得眼前光线格外刺目,抬头看时,果然已经走到临春、结绮、望仙三座楼阁下。听说这三座楼阁也都是方光霁命人建的,看去有四层楼高,窗牖阑干无一不是檀香木所制,上面装饰着金玉珠宝,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彩。
方若婳看见蔡秀妮倚坐在结绮阁窗畔,神态慵懒,长发垂披,如黑色的锦缎。她穿着樱桃红的衫子,长长的袖子垂在窗外,随风飘动,望去真美如天仙一般。
方若婳隐约想起,历史上的蔡秀妮不得善终,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言的哀伤。
这些日子,和她越来越亲近,方若婳发觉自己已不能够再将她当作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古人。
可是,即使方若婳明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方若婳能够改变吗?方若婳能做什么?方若婳能让风越军不来攻打春安国吗?方若婳想不下去了。
蔡秀妮望见方若婳,含笑冲方若婳招了招手。
方若婳上了楼,才见方若婳的哥哥建柏王方文德和弟弟宇和王方擎宇都在。
每次见到他们两个,方若婳都觉得“龙生九子,九子不同”这句话真是不可思议地正确。遗传规律在他们身上的表现真是诡异,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方若婳真难以想像世间有差距这么大的兄弟,方文德气度温雅,眉目秀丽如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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