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高人心惶惶。时隔两年,方若婳仿佛又回到了彼时的建康,如同坐在风雨飘摇的小舟上,不知未来去向何方。
不,至少方若婳知道,风越的国运还远未终结。
方若婳很是镇静,每天花许多时间料理善堂的事,辛莲她们因此很是佩服方若婳。然而,如果流民再这样络绎不绝地流入,方若婳就需要变卖更多的首饰了。眼下没有近忧,但财源早晚枯竭,还得继续发展实业才是上策。
正做打算时,却又忽然听到让方若婳心浮气躁的消息。
方若婳命管家再三确认,才不得不接受事实。闵星渊已经颁下旨意,做出了人事调动,达王闵成弘将前往西北任晋州总管,而接任他的是祥王闵博延。
唉,闵博延。
方若婳就快要忘记曾经在头顶的阴云,开始认真安排自己的生活,指尖才刚刚触到未来,这么快,乌云又回来了。
躲来躲去地躲,居然又正正地落到他的掌心里。
现在连闵成弘也鞭长莫及,叫方若婳怎么办?
很没出息,但方若婳真的感觉慌乱和恐惧。
想起他那双眼睛,眼睛里不可一世的光芒,方若婳就芒刺在背,多想一刻,连冷汗都隐隐地渗出来。
方若婳直觉地想逃。
叫来管家,吩咐他准备行装。
管家十分疑惑,犹豫再三,劝说方若婳不要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刻离开洮高。但在方若婳的心目中,任凭那支叛军,也比不上闵博延的到来更迫在眉睫。
管家说:“那么,十三娘要去哪里呢?”
方若婳很想说:“哪里都可以,只要我能躲开祥王。”但方若婳当然不能那么说,何况所有的下人里,管家最是精明,他的眼神闪闪烁烁,总让方若婳疑心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方若婳问:“哪里的情形好一些?”
“哪里都不太好。”顿了顿,管家又说:“十三娘如果想散散心,不如去峪渭府吧。”
也好,至少不算太远,路上可以安全些。
方若婳告诉辛莲方若婳的决定,她十分意外。这一年多来方若婳已经与她有了极深的感情,任何事方若婳都会与她商量,已成为习惯。这次却是例外。
“真的要走?”
辛莲看上去很舍不得。
方若婳更舍不得,方若婳住了一年多的宅院,不像当初的方宫,这里的一切都是方若婳自己亲手打点过的,屏风、花案、博古架……还有花店。
但是在洮高,知道方若婳的人已经不少,闵博延来了之后,很快就会得知方若婳的所在。
方若婳不知道怎么说服辛莲,幸好方若婳不必找什么说辞,只要方若婳决定做了,她都会依从。
花了两天的时间,将花店生意整理完,交给了一个得用的伙计,升他做了掌柜。善堂也一并交给他。他是个厚道人,忽然得到这样的提拔,受宠若惊,再三地保证一定会将花店料理好。
但方若婳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隔着纱帐看街上人来人往。
方若婳他们在一个初晨静悄悄地离去,一年多深居简出,也不用跟什么人告别。江南的初冬天气都是阴恻恻的,阳光出来一会儿又躲进去,说冷也不十分冷,说不冷风渗过车帘缝也总叫人不自觉地打个哆嗦。
侍女和小厮们担心着路上不安全,大家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连气氛也像是逃跑。
车从城门出去的时候,有个莽撞的士兵上来检查,一面问:“里面什么人?”一面伸手就挑开车帘。
辛莲立刻挡住他,但他还是瞥见了方若婳,一下子惊愣在那里。
辛莲呵斥着将他推开,大概管家也上前交涉,不一刻便有统领怒骂着令那士兵滚开。
然后统领换过笑脸,隔着车窗道:“这种时节出门,请千万小心。”
方若婳从旁瞧着,他的这句巴结话倒是让辛莲更加倍紧张。
车向前行,方若婳从车窗向外望,隔着窗纱,模模糊糊地望见巍峨城墙。一年多之前,方若婳也是这样回望建康城。
方若婳曾经一度以为可以安定下来,谁知依旧回到那时的心境。
何况有过再失去,更加不堪。
泪水滚滚地落下来。辛莲握住方若婳的手,方若婳便滔滔不绝地哭了一场。待方若婳止住哭泣,却发现辛莲无声呜咽,方若婳反过来又安慰她。
这样的境遇里,有人可以互相安慰,让方若婳心里轻快不少。
不久方若婳他们到达峪渭府,一路平安,未曾出什么岔子。
看得出来,管家还是松了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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