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五教’之说不得人心。这件事,我已经上奏至尊,不日就有旨意废止。”
这次郁安易沉默。
闵博延在继续说下去:“其三,牧民之人十之八九为北人,于江南风土人情不熟,处事难免有碍情理。此事我也已经上奏至尊,或者由各地举人,或者起复旧方官员,必有改观。”
郁安易继续沉默,方若婳想他对闵博延的回答没太多可挑剔。
水快开了,就差一把柴。
闵博延加上这把柴:“先生,我为江南百姓诚意相托!”
他一定行了礼,郁安易立刻慌乱:“殿下,郁某万万当不起!郁某从命便是。”
闵博延很高兴,两人互相说客套话。
方若婳佩服他,这样的身份,够放得下身段。
当方若婳他们走出郁安易府宅,忍不住相视一笑,眼神里都在说:不错嘛,想不到你的口才这样好。
暂时,方若婳将他当作刚刚一同完成任务的战友,而不是向方若婳逼婚的博延帝。
闵博延说:“我还有事,必须连夜赶回去。你不妨寻住处歇息一夜再走。”又吩咐护卫,“你们加意保护,不可有任何闪失。”
“殿下。”护卫神色迟疑,欲言又止。
方若婳观颜察色,淡淡笑道:“一起走吧。”回身上了马车。
闵博延走过来说:“你会很累的。”
他确实关心,方若婳看得出来。
方若婳垂下视线,看着方若婳自己的手,道:“没关系。”
他在注视方若婳,方若婳感觉得到他的目光。片刻之后,他说:“那也好。”没有再坚持。
回去这一路上走得慢了些,马车颠簸,车辙吱吱呀呀地响,方若婳在不知不觉间睡去。迷迷糊糊中,车轮碾过石头,车厢猛地震了震,方若婳又惊醒。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氅衣,闵博延的,方若婳认得。
没有熏过香,有一股明显的男人气息。
方若婳还没清醒,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将氅衣扯开。
闵博延掀起车帘,朝里看了看,就算有大批护卫在旁边,他也一样毫无顾忌。他说:“盖上,你会着凉。”
就这么一会工夫,夜风侵入,方若婳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只好再盖起来。
方若婳又睡去,似乎没过多久,车停了。方若婳以为到了,挑起车帘才知道没有,天还没亮,满天的星,一弯弦月挂在西天,像笑弯的眼睛。
闵博延看见方若婳,说:“休息一会儿。下来走走吧。”
方若婳的腿都有点木了,下了车,在地上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眼前是一大片草地,覆着白霜,星月下有如薄雪。
不少护卫在偷偷地看着方若婳。方若婳不理会,对着空中呵气,一团团乳白色的雾气,像烟圈一样,方若婳吐得很带劲,自得其乐。
闵博延的氅衣套在方若婳的这个壳上大得可笑,半截拖在地上。尽管如此,方若婳还是觉得冷,双手不停地搓着。
闵博延走过来,握住方若婳的手。
方若婳的手,不,应该说方若婳的手真小,几乎整个地包在他掌心里。他的手很暖和,在冬夜的寒冷里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力。
但方若婳不能受这个诱惑,努力地试图抽出来,“这样不妥,殿下。”
闵博延望着方若婳,眼睛里闪动着笑意,他慢悠悠地说:“这有什么关系?我可不觉得你介意这些个。还是——除了我,其他的人都不介意?”
他虽然笑,但语气不善,方若婳不敢乱答,否则“烈士”二字又会向方若婳招手。
闵博延的马跟在他身后,呼哧呼哧地喷着白气。方若婳没话找话:“真是匹好马。”也不算假话,那马皮毛的油光锃亮,身形矫健,一看就不差。
“嗯。”闵博延回头拍了拍马颈,又看着方若婳,“你会骑马吗?”
方若婳摇头。
他不说话,转身就跃上了马背,然后向方若婳伸出手:“来!”
方若婳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他架住了胳膊,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等到方若婳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侧坐在马背上。
方若婳晕头转向,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只听耳畔有人说:“别乱动。”马已四蹄飞扬,箭一般射了出去。
方若婳想大叫,起初是因为受了惊吓,而后是因为兴奋。
太刺激了!过山车也没有这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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