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是方若婳送他的衣裳。方若婳笑起来,“好,我赔你。你先把这件脱下来。”
“你要做什么?”
“别问,”方若婳命令他,“快脱下来。”
他很听话,脱了外衫给方若婳。
方若婳提笔沾了墨,在方才的墨迹上画一片荷叶。
闵成弘负着手,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彼此都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笔尖在丝绸上轻柔地滑过。偶尔,窗外风吹得枝叶“沙拉”一声响。心那么静谧,仿佛方若婳此生唯一重要的事,便是画这荷花,他此生唯一重要的事,便是看方若婳画这荷花。
方若婳想,先结婚后恋爱这回事,也许真的有。以前方若婳不大相信,但现在有点动摇。这回事,就像件衣服,最初选的时候不完全得体,然而穿久了渐渐能够习惯。
方若婳对闵成弘,仿佛真的培养出感情。
或者,是方若婳这样期望。
从前有人告诉过方若婳,新的一段感情开始,就会冲淡旧的。
方若婳需要这段新的感情,就算当不了解药,能当缓释剂也是好的。
那一晚谈话结束,方若婳和闵博延再未见过。如今方若婳有了这样一个正式的身份,以后大概也不那么容易见到了。这倒是正和方若婳意。如今没人会在方若婳面前提他,方若婳更不会主动提起他。但是,只有方若婳自己知道,他还在那里。
在方若婳心里。方若婳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想起,就知道他仍然在。
白天还好些。白天人的理智总会强些,到了午夜梦回,理智最薄弱的时候,记忆就会伴随着各种滋味排山倒海而回。
方若婳就像个瘾君子,跟自己说不要再去回想,但总是忍不住,而一旦开了头,立时便会沉迷,而且贪婪,像守财奴躲在被子里数金子一样,一点一滴地回忆……品味……每句话。每个神态。
有时瘾太大了,会自暴自弃地想,算了,何苦呢,放纵了自己吧。
总归还有那最后的一丝理智抵挡着。
春天,辛莲将方若婳的旧衣裳整理出来晒,掉出一只同心结。她是很懂得分寸的人,立时藏好了,晚间才悄悄地拿来给方若婳。
“别告诉别人。”方若婳嘱咐她。
辛莲点头答应。
这结子自到了方若婳手里,还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先是藏了,后来方若婳自己偷偷地找过,没有找见,还以为已经丢了。
到底是还在。
结子自是精致,倒也没有再多什么金玉的饰物,浅粉底的绸子盘起来,上面有花,像是牡丹,交错层叠,缠缠绕绕。
方若婳摩挲良久,指尖与结子摩擦得久了,略有一点温热,像胶着在心头的感觉。
辛莲说:“还是收好吧。”
方若婳抬头,看见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心。方若婳嘘口气,她是对的,方若婳现在是达王府的侍妾,这是不体面的。
方若婳将结子交换给她,重复:“别让别人看到。”
辛莲不知道收在哪里,后来方若婳一直没有看到,也没有再问起。
四月初九是桦琳的生日。按照规矩,方若婳得给她磕头行礼,对这套礼仪,方若婳从心里头厌烦,但无可奈何。
准备礼品也耗费方若婳许多心思,不能太薄,否则会被指责轻慢,也不能太厚,否则像在炫耀。换作别人可以送针线,但方若婳没那手艺,连幅十字绣方若婳都绣不完。方若婳只得送了一卷画、几色点心和两件玉器。
后来发现方若婳的心思全白费,因为其实桦琳根本连看也没有看。
以前方若婳在她面前下跪,她从眼皮底下睨着方若婳,这一次,连视线也没有瞟过来。她故意和身后的丫鬟说笑。
这么明显的冷落,方若婳搞不懂为什么。
方若婳也懒得去搞懂,方若婳行过礼,任务完成,大松一口气,别的事根本就不重要。
宴席当然也不好吃,方若婳胡乱地嚼几口,胡乱地看几眼台上的歌舞。桦琳倒是满脸笑容,高兴得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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