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婳说:“你能不能……”
他捂住方若婳的嘴,“你是我的女人,你提出的任何事,我都会替你去做,但是,请你不要提出我做不到的要求。”
方若婳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脑子里才响起一个警铃。
方若婳别过脸,“我不是你的女人。”
闵博延扶着方若婳的下巴,硬将方若婳的脸又转回来。“你是的,就算你嫁给成弘,你在我心里,也还是我的女人。”顿一顿,又道:“而且,你也迟早一定会是我的女人。”
他的眼神,固执得像个魔鬼。就算方若婳闭上眼睛,也依旧看得见那种目光,仿佛非要篡夺方若婳的灵魂。
他不知道,其实他已经篡夺到了。
方若婳喃喃地问:“为什么?”
闵博延不响,只是伸出手,又迟疑良久,不知该落在何处似的,僵凝了片刻,最后捞起方若婳散落的一缕头发,放在他自己的唇边。
头发本该没有感觉,可是方若婳分明有了那样一种温柔的触觉。
闵博延不言不语地陪着方若婳,直到方若婳又睡去。
后来他没有再进天牢来看过方若婳,方若婳也没有任何外面的消息,只是狱婆对方若婳的态度好了许多,连每天的饭菜都不一样,狱婆谄媚地说,那是特意为方若婳准备的。
闵博延留下了药膏,一开始的几天,狱婆为方若婳换药,过后,方若婳自己就能活动了。足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人再提审方若婳。方若婳只有静静地待在牢房里,等待。
狱婆会来陪方若婳一会儿,但她也不知道什么,其余的时间,方若婳就用回忆、思念和隔壁女人的自语声来打发。
也许因为身体还未曾康复,方若婳的睡眠总是很浅,晚上会做很多梦。方若婳人生里遇到的许多人,都会在梦中出现,甚至还有方若婳久已忘怀的那些哥哥们。当然,还有他。
每每惊醒,午夜空气清凉,方若婳任思绪放纵。
只有此刻可以。是的,只有此刻,因为他不在眼前。
静月的一缕幽光透窗而入,方若婳在七年的时光中游走。那个夜晚的初遇,他轮廓磊落的身影是否已注定填充方若婳的视线?然而,他说:“我叫闵博延。”这四个字又早早地判定了故事的结局。当时间沉淀,方若婳还是一个人,仰躺在大理寺的牢房中。
方若婳何尝没有努力地试过?方若婳从未用尽那么多力气去忘怀一个人,方若婳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方若婳要自己不去想他,方若婳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是一条不归路,甚至,方若婳试着改变自己,去做这个时代的女人,做闵成弘温顺的侍妾。
然而这一切的努力,到头来都是那样不堪一击。
他唇间轻柔的触觉仿佛依旧留在发梢,在肌肤血脉,在肺腑最深处。那样轻轻的触碰,就已经粉碎了方若婳全身力气构筑的堤防。
可是,方若婳要怎么去面对?历史不会欺骗方若婳,方若婳不敢妄想能够改变。方若婳要怎么样才能有勇气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绝境?他会变成可怕的博延帝,历史上最著名的昏君,骄淫奢侈,昏庸暴虐。方若婳将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毁灭他的帝国,毁灭他自己。
方若婳不能,真的不能。
方若婳翻一个身,手里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一角,什么都不要紧,方若婳只想抓着什么。心口很痛,但眼里没有泪。
方若婳没有那般豁出去的勇气,所以,只能在如这样的静夜里,放纵一回思绪。
那点点的回忆,如春日的落花,在风中盘旋,迎向阳光绽放最后的美丽。而后无声无息地飘落,坠入尘埃,万劫不复。
早晨,狱卒来带方若婳过堂。
很久没有走出过牢房,外面很亮,一瞬间,方若婳无法睁开眼睛,只得停下脚步。
狱卒耐心地等待方若婳,没有催促,看来事情真的已经有转机。
上得堂去,发现格局也有了变化,大理寺卿坐在一侧,正中的人换作一个中年男子,三绺美髯,气宇轩昂。
方若婳依礼拜见,跪于堂下。
正中的男人道:“达王妃崔氏已经供认不讳,瓜中的毒乃她支使人所下,与方氏无关。方氏无罪,当堂释放。”
这么简单?方若婳怔愣,抬起头来。那人冲方若婳微微地一颔首,别无其他表示。
走出大堂时,听见那人正与大理寺卿交谈,语气淡定,别有一股傲慢。方若婳问狱卒:“那是谁?”
狱卒回答:“闵仆射。”
方若婳轻轻地“啊”了一声,原来是闵锐达,怪不得。
达王府已经得知消息,派了车在大理寺门外接方若婳。
“十三娘受委屈了。”辛莲跟了来,看见方若婳就落泪。
方若婳向她点一点头,笑笑。由死到生,方若婳也算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上的伤口都还未曾完全愈合。很奇怪,方若婳心里十分平静,只是有说不出的倦意。上了车,便靠在辛莲的肩头,合上眼睛。辛莲以为方若婳要睡了,用手轻轻地拍着,像哄一个小孩子,合着马车的轻微颠簸,有种舒适的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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