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说:“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方若婳惊愕,下意识地抬头,正见她的目光,十分慈祥,不像另有用意。
“妾怎么敢当?”方若婳说。
佟佳皇后轻声地笑起来,却什么也没说。
静默很久,方若婳试探着又抬起视线,见她平视前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闵星渊回来寝宫,方若婳终究可以退下。
脑子里还在徘徊方才的事。回想的时候,佟佳皇后的模样总是异常清晰。她的确是一个老妇人了,头发花白,再怎么精心梳理也显得稀疏,皮肤松弛,因而有很多的皱纹。和所有的垂暮美人一样,她也避不过岁月的风霜。
只有她的眼睛,想必和年轻时同样明亮,总是柔和的,却又直入人心。
方若婳十分尊敬她,因为她是皇后,方若婳还有许多畏惧。没办法,方若婳是矮檐下的人,就算她屡屡表现得异常看重方若婳,也不可得意忘形。
她对女儿严厉,正因是她的女儿,她对方若婳放纵宠爱,正因差着那层肚皮。
但话又说回来,她为何这般宠爱方若婳?蔡秀妮的这个壳可以诱惑男人,但不至于能够征服像她那般的女人。方若婳始终想不明白。
像方若婳这样的尚宫,一共有三位,其实本来应该每人轮值一天,但日复一日,佟佳皇后似乎越来越喜欢让方若婳随在身边,如今十之八九的日子,方若婳都在当值。
有时候佟佳皇后笑问:“整日陪着方若婳这个老婆子,是不是叫你厌烦?”
方若婳说:“当然不会。”当然只能这样回答。
佟佳皇后想必是明白的,温和地抚一抚方若婳的头发。
不过,方若婳说的也算是实话。尽管总要加意小心,难免有些累之外,跟随着佟佳皇后,至少并不烦闷。
工匠领会错了意思,替她新制的衣裳不合心意,工匠唬得面无人色,跪地连话也说不清。她叫那工匠自己将衣裳穿起来,在宫中走一圈,让宫女们笑她,然后,让她走。
“那么,这衣裳……”
“这衣裳明明是你的,你们都看见了——”佟佳皇后向左右瞬一瞬眼睛,自然有无数的人笑着附和。
她其实,是个懂得风趣的女人。
只是寂寞。她的三个儿子分封在藩地,只有皇太子闵彬郁在身边,然而,母子俩只是每天见上一两面。对话也几乎千篇一律。
“皇后身子可好?”
“好。”
“近日天气冷暖不定,皇后务请多加保重。”
“知道。你也要多保重自己。近日可有繁难的朝务?”
“没有。”
“若有,多与两位仆射商量。如今至尊上了年纪,精力不济,正要你多多帮他。”
“是,儿臣明白。”
“去吧。”
“儿臣告退。”
进宫忽忽地数月过去,方若婳所见到的母子俩一直如此。也曾风闻,佟佳皇后与太子不合,但方若婳人前人后,从未听佟佳皇后有过一句批评。
然而方若婳注意到,晨昏定省,自闵彬郁口中始终称呼“皇后”,而佟佳皇后,甚至不叫他的名字。这样的冷淡,终归是有原因的。
可是,就算好奇,方若婳也不能八卦到去找人打听。方若婳知道,佟佳皇后必定有一只眼盯在方若婳身上,否则不会有近日越来越明显的信任。她知道方若婳口紧,从没有是非,不在背后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鉴于如今方若婳是她名下员工,而且方若婳对这个职位尚不反感,那么方若婳就一定要守员工守则。
何况最重要的是,也无人可问。
方若婳见不到曹娘娘。如今方若婳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但相去却如天涯。至于方代玉……方若婳就算问她,她也不会说的。
记得以前,当然以前她不是这样,但如今已隔了八年。一次抗战都结束了,方若婳怎么能指望一切都如以前?
一日佟佳皇后问方若婳:“你开过一间花店,是不是?”
方若婳很镇定。她对方若婳的信任当然不会是盲目的,她一定派人调查过方若婳,什么时间做过什么事,大概比方若婳自己都清楚。方若婳不知她都知道些什么,只知没有必要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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