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博延一直等着,“怎么不说下去?”
方若婳叹口气,“你说过,不能向你提出你做不到的要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做得到?”
方若婳摇一下头,懒得说。
闵博延笑,“你在故意激我,说吧。”
方若婳想了想,道:“我想要一包剑南的蒙顶石花。”
闵博延盯着方若婳看,他当然已经明白方若婳在敷衍他,也明白方若婳是真的不会说。他一定在估计是否可以强迫方若婳回答?
方若婳无所谓地回视。
他灼灼的目光黯淡下来,就像过去曾经的许多次。
方若婳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居然立时就心软了一下,但随即又硬起来。这样是最好的。尽管,心硬的代价是总会被棱角硌疼。但也许,久了心也会磨出茧子来,那时候就不疼了。
沉默半晌,闵博延忽然又问:“你在宫中过得如何?”
方若婳回答:“很好。”
他点点头,“阿娘一定很喜欢你。只是我本来以为,你会不习惯宫中。”
如果是以前,的确是的,但是现在……现在方若婳也被磨圆滑了。
闵博延说:“如今我只担心一样,阿娘也许会将你许给别人——你不要答应。只要你自己不肯答应,阿娘就不会强迫你的。”
方若婳心里想,也许他已经知道闵秀的事。
“若婳,”他盯牢方若婳,“你答应我,如果有别的人向阿娘要你,你不能答应。”
熟悉的强横又回来。
他的语气,分明已将方若婳当作他的,不容方若婳拒绝。
忽然负气,“我不答应你又能如何?”
“别的人都不是成弘。”他冷冷地说,“我只容忍过成弘一个,你不晓得我是怎么样容忍过来的——我绝不会再容忍别人。如果你不答应我,跟了别人去,我一定会杀掉那个人,不管他是谁。”
方若婳的脖子像弹簧一样被他生冷的语气压得弹起来。方若婳说:“蜀王殿下已经跟皇后说起过此事,我也许会——”
“我说过,无论是谁!”他迫近一步,声音仿佛钉子钉到方若婳的耳膜里,一字一字震得发疼,“无论你跟了谁去,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杀了那个人,将你夺回来。若婳,你若真的去做了,你就会明白我没有在骗你!”
方若婳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听这样的话,方若婳应该遍体生寒,应该满心恐惧,可是方若婳没有,方若婳心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只是茫然地望着他。
目光交错,似乎有许多光阴的碎片掠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来不及仔细探究,只是片刻,闵博延转过身去,淡淡地吩咐:“我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方若婳行礼如仪,而后退下。
出了偏厅的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暗沉沉的房间深处,闵博延坐在那里慢慢地吃着点心。早已凉透了,也不知他能尝出什么味道,吃一块,又很快地放进另一块。
方若婳木然地向前走,迎面的风都是冰冷的,仿佛直接穿透方若婳的身体。当然是这样的感觉,因为方若婳的身体是空的。
走了一会,忽然听见有人叫方若婳,转来转去地看了几眼,才看见檐下的小宫女。
“十三娘,怎么今日逛到我们这里来了?”
方若婳怔愣,原来闯进她们平时休息的院子,只得停下来,随便东拉西扯几句,再走回去。
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
然后心里想,不知一直这样下去,和索性豁出去,哪一个会更痛苦?
但是豁出去,真的就会快乐吗?就算快乐,又能有几年呢?很快地又胆怯。
方若婳本就是俗而又俗的女人,属于方若婳的生活本该就是平平凡凡,而非这样的惊天动地,方若婳本没有做历史人物的潜质,却被强塞进历史。
当初,方若婳刚刚知道他是闵博延时,缺乏一了百了的勇气,如今还是同样。所以,方若婳也只能不明不白地悬在当中,便如未知的命运。
“十三娘!”又有人叫方若婳。
回过头,司徒青立追上来。
她一路小跑,到方若婳面前时,脸颊红扑扑的,像一只苹果。
佟佳皇后有一次在花园闲逛时遇见她,那时她正在踢毽子,花样百出,如翻飞的蝴蝶。佟佳皇后站着看了一会儿,却见她将毽子踢到了树上,她跳了几跳够不着,便脱下一只鞋来往上丢,一次又一次。
佟佳皇后便要她到自己身边来伺候。
方若婳知道佟佳皇后喜欢她什么,是她的笑,如黄莺般婉转、清澈,脆生生地绽放在秋日垂暮的花园中。
“皇后找你呢,快来!”司徒拉了方若婳就跑。
佟佳皇后身边的人都很稳重,只除了她一个。但大家都容让她,因她年纪小。算来她是罪眷,当年闵星渊篡夺北天马的皇位,司徒家起兵反对,结果落败。成王败寇,家眷死的死,活着的没入掖庭。那时候,司徒青立还是一个襁褓小婴儿。
如今,她十七岁,但她生得娇俏,眼睛极大,看上去像一只放大了的SD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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