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赵王妃领方若婳去见闵博延。
在方若婳进屋之后,她便很体贴的将其它所有的侍女都叫出来,只留方若婳他们两个在里面。
闵博延躺在床上,满屋子的药味,还杂着一丝血腥气。床边丢了一条染过血的绷带,还真是有许多血,已经干涸,变成可怖的黑紫色。方若婳盯着那条绷带看,黑紫的颜色好像沁进方若婳心里去,心口像砂石擦出口子那样辣辣地疼。
倒好像,受伤的是方若婳。
方若婳难过,是,方若婳不由自主地难过,宁可方若婳自己受伤。
其实在见到他之前,方若婳心里始终觉得那是他自找,他活该……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方若婳又说不出的害怕,整颗心都在颤抖。为了皇位,他真是舍得付出代价。如果那个刺客刺偏了一点呢?历史就会完全改变。方若婳呆呆地望着。后怕,甚至气恼,脸上的神情大概也不会好看。
“我叫人拿出去。”闵博延说。
方若婳移开视线,看着他,“不,不用了。”他的脸色真的苍白。
闵博延问:“你在想什么?”
方若婳牵一牵嘴角,没有作声。并无外人在场,方若婳可以不守那些繁文缛节,方若婳知道他也不在意。
方若婳拖过墙角的胡床,坐在他床边。“你可以猜。”方若婳说。
闵博延叹口气,“反正不是想安慰方若婳。”
方若婳歪过头看他,那样了解方若婳的一个人。忍不住笑,“方若婳是在想,刺客会是谁派的?”
闵博延摇摇头,无所谓地说:“很难追查。”
当然,方若婳也知道,而且永远都追查不到真相。不过,方若婳说,明知道很危险还是脱口而出:“替罪羊呢,总能追查到一只替罪羊吧?”
闵博延怔愣一下,侧过脸来盯着方若婳看。
方若婳心里有那么一股气恼,非要发泄出来才痛快,“然后,替罪羊会供出一个幕后主使人来,那会是谁呢?”说出来,刺痛而快意的感觉。
“是谁?”闵博延问。
方若婳盯着他看,他显得十分平静,而且镇定。方若婳在做什么?方若婳问自己。方若婳好像真的在掂称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方若婳在找极限——方若婳敢这样说,不过仗着他喜欢方若婳。那么,极限会有方若婳以为的那样深吗?
“反正,最不会让人怀疑的,是殿下你吧?”方若婳微笑地说。
闵博延动了动身子,也许牵动了伤口,他皱了下眉。“奇怪,若婳。”他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怀疑我?为什么——”
他停顿一下,看方若婳更深。
“为什么你打从一开始,就好像已经认定我闵博延不是个好人?”
方若婳微微地一惊。但是不错,方若婳确实打从一开始就这样认定,每一个生活在方若婳那个时代的懂得皮毛的人都会这样认定。
“若婳,我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这样以为?”他无限困惑的,也是……痛苦的。
方若婳心底也有一种刺痛,随着心跳,一下比一下更锐利。
方若婳闭一下眼睛,然后继续微笑,“殿下何以这样认为?我并没有——”
“你有。”他说。
方若婳又闭一下眼睛。
闵博延继续说:“就好比刚才,你明示暗示,不就是想说我策划了一切,然后欲将罪责转嫁于别人吗?若婳,你想说什么,何不明明白白地说?——我以为你不是这样藏藏掖掖的人。”
方若婳吸一口气,就这么一瞬间,方若婳决定豁出去。这么长时间,方若婳像在钢丝上独行的演员,摇摇晃晃,偏向任何一边,都会不舍、不敢。现在,就这么刹那,思量了又思量仍悬于一线的事,忽然有了决定。
过去那么多年藏藏掖掖的话,一次都说个明白。
让方若婳他们打开天窗。
“是。”方若婳说。
“为何这样疑我?”
方若婳直视他,“你先告诉我,难道我疑心得不对吗?”一颗心将要跳出来。
“不对。”他有怒意,也有感伤,停了片刻,又重复,“若婳,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诉你,你疑心得不对。”
方若婳望着他,这一瞬间他的眼眸是敞开的,清澈的,没有任何的回避和遮掩。方若婳忽然迟疑起来。难道方若婳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不对的?难道历史欺骗了方若婳?
“你……”方若婳的脑海一时茫然,所有已知的,方若婳曾经确信的都在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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