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星渊对佟佳皇后叹息:“阿秀这个脾气,我们在时还能压他一压,我们若不在了,他是谁也不服的。到时若生出什么祸事来,怎么得了?”
瞧这情形,闵博延如今不过是坐了闵彬郁的位置,换作他四面受攻击。
这事体看似尘埃落定,其实越发喧嚣尘上,不到最后一刻,哪个也不肯放弃。
十一月初三,闵博延受册,立为皇太子。
这日,天降大雪,大团大团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顷刻将榆乐城裹成一团银素。
有人说这是“瑞雪”。
有人说这是“不祥之兆”。
端看心里怎么想罢了。
“你呢?你怎么想?”方代玉问方若婳。
方若婳正拿剪子修理瓶中的冬梅,歪着脸打量再三,想着顶上头那几朵花要不要剪去。
“看样子,这事总算落定了。”方代玉见方若婳不答,又说。
“落定?只怕也未必。”
方代玉轻笑,道:“果然你我是一样的心思。”
方若婳怔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被套漏了嘴。便不再作声,只管伸手将那两朵花剪去。
次年,改元仁寿。
闵家的团圆饭着实热闹。闵秀和闵嘉颖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不,闵秀说话分明是明刀明枪。
他说:“听到外面的人都赞太子品行好。”然后故意停下来。
诸人都沉默。佟佳皇后出来打圆场,先看他一眼,告诫,再问:“都说了什么?”
“说太子对太子妃好呀,一心一意的。”
佟佳皇后若无其事地说:“那也是实话。”
“本来嘛。”闵秀继续说,扯着嗓门,一副方若婳是老粗方若婳怕谁的模样,“阿娘就是喜欢太子这样,谁不知道呐?太子,是啵?”
说得倒似闵博延扯着赵王妃的裙边登上皇太子之位。
闵博延淡淡地笑,“我本来就生性愚钝,唯待人以诚罢了。”
这样的饭,也难为诸人都能下咽,想必回去还得宵夜。不过口舌上,闵博延吃不了多大的亏,再者,大约他也不屑于争。
所以,方若婳很安心的看戏。
看到夜深,终于落幕,其实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方若婳自回住处,桌上还堆着白天佟佳皇后赏赐的首饰衣物。随便整理了一下,开了箱子,放进去。
手不自觉地往箱子底上探进去,摸到光滑的丝结,触手微凉。
心跳几跳,倒好像第一次触碰似的。方若婳抽出手,同心结就在掌心里,环环相扣,纠结缠绕。看良久,放回去,合起箱子。感觉十分满足,像缺氧的人吸几口新鲜空气,立刻便通畅起来。
年后闵秀启程回了益州,但看闵嘉颖的意思,仿佛不愿离去,再四地流连佟佳皇后的跟前,十分不舍的模样。佟佳皇后疼爱小儿子,原本就舍不得,越发由着他拖。
方若婳想他的心思,也不难猜。当年闵星渊手无重兵,却夺下了北天马的皇位,就是因为当时北天马皇帝暴亡,诸王都远在藩地,鞭长莫及,等到赶回京师,大局已定,无力回天。如今闵星渊眼见着是日渐垂暮的人了,若哪天不测,大约闵嘉颖也想仿效一下父亲当年所为吧。
但看闵博延,倒是气定神闲,从来也没有一字催过闵嘉颖。
有时方若婳和方代玉闲聊起来,方代玉便说:“当今太子的气度倒是远胜废太子。”方若婳他们两人如今可以组成一个小小的政局八卦研究组。
方若婳住的地方僻静,再加上方若婳他们两个说吴语,这宫中能听懂的人没有几个,到后来,有点肆无忌惮的样子。反正,都说了那么多,足够方若婳他们两个死上十七八回的,不差再多说几句。
方代玉的语气是欣赏闵博延的。方若婳生出“与我有荣焉”的窃喜。
当然,她不知方若婳与闵博延之间那档子事,方若婳本能的小心翼翼的瞒住她。
“不过,他的日子也未见得比废太子当年好过。”
“是么?”方若婳随口问,心里紧张得要命,耳朵也竖起来。
“当然。如今他是众矢之的,千小心,万小心,也难免不出差错,只要出上一点,就瞧着底下那两位如何大做文章吧。”
这些方若婳都知道,方若婳想知道更具体的事。
方若婳立在书案边研磨,装着打算画画的模样,一面想词:“那两位毕竟离得远,不知道朝里有什么人替他们走动?太子这边倒是有闵锐达,如今他也是左仆射了。”
“这你就想差了。”方代玉轻笑,“就是官职升到头了,才险。”
方若婳怔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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