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约是闵锐达的弟弟,现任大理寺少卿,方若婳曾见过一面,似乎是个稳重的人。当时堂上那么多人,只有他眼里没有那样明显炽热的欲望。
“他是洁身自守的人?”方若婳问。
“什么呀?”方代玉嗤之以鼻。
不是?方若婳看着她,等着听权威答案。
“他好财。”她简单的说。
似乎不好色,似乎。
方代玉露出怪异的笑,加一句:“他好不了色。”
好不了?这是什么说法。
方代玉附在方若婳耳边解释,方若婳恍然大悟。两个八卦女人相视咭咭笑。
“哦,所以——”
“是。听说小时候从树下摔下来,落下这个毛病。闵锐达很疼他,一直提携他。”
话题又拐回来了。
方若婳问:“外放个什么官?”
方代玉想了下,说:“伊州刺史有缺,大概会去那里吧。”
她果然知道得清楚。
这么一来,和闵锐达关系最亲近的人都调出了枢机,看来闵星渊是真的要撇开闵锐达。
“闵锐达没什么表示?”方若婳问。
“他怎么会?那个老狐狸。”
是,在朝里摸爬滚打那么久,爬得到那么高位置的,都比狐狸还精。
“连李彭勃都外放了。”
“李彭勃?”方若婳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方代玉看方若婳苦思冥想,很诧异,“李彭勃你竟不知道?那样有名的大才子。至尊的文书都是他起草的。他有一首《昔昔盐》写得极好,你不曾听过?”她低吟:“‘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方若婳终于明白为何耳熟他的名字。
后世流传很广的一个故事,说李彭勃因为“空梁落燕泥”遭到博延帝的嫉恨,所以被杀了。算是千古文人的一桩悲剧。
那么这个李彭勃,是要死在闵博延手里的。
忽然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方代玉继续在说:“这个人,就是心肠直,一个弯也不懂得转,至尊常说他‘迂’,也真正是‘迂’,听说他离京那日,哭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他是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外放的。”
“为什么?”方若婳问。
“他十日里倒有八日是闵锐达的座上宾,两人是这样的交情,至尊婉转地劝过他,他又不明白,除了外放,还能如何?”
官场中的事永远如此,得是如此,失也是如此。但也总有那么多人想去闯荡这个圈子,前赴后继。
所以那啥说:“天下英雄,入我毂中矣!”因为那毂中是有千年不减诱惑的饵。
忽又想起前些时日,陇州刺史府添丁,闵星渊十分高兴。当时方若婳还不知陇州刺史是谁,后来才对上号,竟是顾渊!算来这是他第二个儿子,无疑那就是巩越彬了!当下小小激动了一场,转念又一想,我激动个什么呀?那是那啥。我若穿晚个二十年,也许还能领略一下初庆风采。至于现在……唉。
“若婳,你发什么呆呢?”方代玉推方若婳。
“我在想——”方若婳掩饰的,“也许,还有得是非。”
方代玉回答:“理他们的呢。”是方若婳常说的话。听她的语气,大概巴不得如此。
日子还是照样地过去。一天又一天的。闵博延一定是度日如年,闵锐达看起来圣眷有增无减,但实权少了下去。
这当然是个风向标。
只是一般的人,并不敢轻举妄动,第一个开炮的人要有莫大的勇气,因为大半的可能会变成炮灰。所以时局微妙地僵凝着。
这些都是方若婳的感觉,那些私底下暗自进行的事,方若婳全然不清楚,因而宁静让方若婳格外惴惴不安。
谷蕊公主三五不时地进宫来,她是唯一一个会在佟佳皇后面前提起废太子的人。
“大哥病了。”她说。
“告诉你了,别再偷偷去看你大哥。”佟佳皇后责备她,但很温和。
“我没去看他,是听人说的。”
佟佳皇后沉默片刻,“得了什么病?”
谷蕊公主想了想,“这我不清楚。阿娘想知道的话,可以召太医来问问。我还听说——”她停下来。
“听说什么?”
“大哥在病里喊阿娘,他想见见阿娘。”
佟佳皇后沉默。
谷蕊公主望着她,眼里难免有些紧张。方若婳更紧张,怀里像揣只小兔子,使劲地乱跳。
“那不行。”
方若婳暗暗地舒口气。
“阿娘!”
“阿五,你该晓事。国法所在,我怎么能去看他?何况,我若去看他,会生出多少的是非来。罢了,今世的母子缘……只有待来世再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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