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婳嫁给佟佳凌云,不过是一座桥,桥那端的人还是不变。
但……方若婳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似替自己悲哀。一时沉默。
“若婳,你不愿意就算了。这主意本来就不好。”闵博延说。他果真没有为难方若婳的意思,惟因如此,才又让方若婳觉得,他已费了这么多心思,为何方若婳就不能稍稍委屈些?
正想着,几乎要开口答应,忽然眼前一亮。
“谁?”有人喝问,“谁在那里?!”
灯火下,一簇人秋安秋安地盯着方若婳他们。
“博延?!”
方若婳这辈子永不会忘记佟佳皇后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神情,在惨白的灯光下,仿佛她的整个人瞬息间失去了生气。
“阿娘!”闵博延惊呼一声,冲过去。
左右的人一起惊呼,很多只手同时托住了佟佳皇后坠倒的身影。
“去传太医!”最镇定的人反而是佟佳皇后自己,似在那一瞬间,她已回过神来。
“还有,”她补充,气息微弱,但不容置疑,“先不准告诉至尊。听见没有?!”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皇后,夜传太医,只怕瞒不住。”费映莲小心翼翼地说。
佟佳皇后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瞒不住也得给我瞒着!”
“是。”众人三三两两地回答。
费映莲又加上一句:“若真的有人问起,就说皇后夜来花园走走,本想消食,哪知被一只山鸡惊到了。皇后,这么说行吗?”
佟佳皇后闭着眼睛,良久,点一下头。
众人架着佟佳皇后往荣寿殿走。
闵博延落在最后,他的脸色便如佟佳皇后方才一样苍白,一丝血色也无。方若婳想,大约方若婳自己也差不多。
太医当即被传入荣寿殿。他们对佟佳皇后病情的突然恶化,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山鸡一说,顿时觉得找到根由,便道,应该是受惊所致。
当即开出药方来。
方若婳听见闵博延小声地问太医:“皇后的病究竟如何?”
太医不敢隐瞒,伏地叩首,叹息:“本来若能撑过了今冬,必有转机,而今又受此惊吓,雪上加霜,恐怕……”
闵博延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要你们来有何用?”情急之间,他也不顾往日的沉稳,低声怒喝:“难道没有办法?快去想啊!”
“是是,我们回去一定好好地想法子。”太医们唯唯诺诺。
方若婳踉跄后退几步,手捂着嘴。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竟会是方若婳害了佟佳皇后?她本来可以好的,她本来确实已经精神起来了,如果没有今天晚上的事,她就不会……就不会……眼泪汹涌而出。
费映莲从内室走出来,冷冷地看方若婳一眼,走向闵博延。
闵博延抢在前面问:“皇后情形如何?”
费映莲叹口气,道:“此刻还好。皇后让殿下进去。”她又看看方若婳,转开脸去说:“十三娘,也让你进去。”
方若婳他们前后脚走进去。一对奸夫那啥。
闵博延双膝跪倒,深深叩首,道:“臣忤逆不孝,竟致皇后若此。臣罪责深重,请皇后处罚。”
方若婳俯首跪在他后面,从眼底的余光瞥见他整个身体隐忍的颤抖。
佟佳皇后久久沉默。方若婳能感觉得到她目光中复杂的神情,那种懊恼、怨责、不解,甚至还有自责和悔恨。方若婳想对她而言,或许这比闵成弘的死、比废掉闵彬郁还要令她痛心疾首,还要心如刀割。
她是那样疼爱这个儿子,从来对他深信不疑,她以一个母亲的眼光认为他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即使为了他,要去伤害另外一个亲生儿子,她伤心痛苦,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然而这一切,在这个中秋团圆的晚上,瞬息间便土崩瓦解。
她看见了真相的一角。
不仅仅是他染指了一个女人,重要的是,她发现了谎言的存在。这如动摇了大厦的根基一般,动摇了她过去深信不疑的一切印象。
方若婳想这时候,她心中一定是百味杂方,甚至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长久的沉默,仿佛将空气凝结为有形,越来越重地压在身上,叫人无法呼吸。
这种时候,方若婳惊异地发现,自己并未想会受到怎样的处置,甚至未曾恐惧,即使很可能方若婳会因此事而被赐死。
方若婳只想着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蔡秀妮的女儿,真的注定会成为风越的祸水?
因为方若婳的缘故,佟佳皇后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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