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笑了!”
他将小矢递还给闵博延。
“果然高妙!”方若婳其实心不在焉,随口赞叹一句。
“殿下之骁了得。谭某区区小技,怎堪入目?”谭鸿风谦虚。他是这么一个有板有眼的人,怎么会弑君?方若婳不懂。
话说回来,方若婳懂的又有多少?不懂才正常。
闵博延在笑,“建平,你何必过谦?你的‘骁’胜我远矣。”他也射了个“骁”,又将小矢给谭鸿风,“好好地亮一手,不要藏。”
谭鸿风又开始弹骁,来回不断的,几无间隙,只听得“叮叮”轻响如山涧之水,眼见幻影般的箭影连绵。果然是绝技。
方若婳怔怔地瞧着,看那双手,将来会结束一个垂暮老人的生命。为了让他的儿子顺利登基。而这个儿子现在就坐在方若婳身边……助纣为虐,方若婳算不算助纣为虐?
心痛的感觉,逼得方若婳闭一下眼睛。忽然遥远遥远记忆中的歌声,如惊雷般在心中响起:
“原来爱是种任性
不该太多考虑
爱没有聪不聪明
只有愿不愿意。”
方若婳是注定做不成聪明人了。
闵博延和谭鸿风一边玩投壶,一边说话,很快话题转到朝政上。丝毫没有避讳方若婳的意思。
“贾建中上折给至尊。”
“贾建中?”闵博延将小矢接在手里,动作停顿了片刻。
谭鸿风提醒他,“贝州长史。”
闵博延将小矢投出去,“叮”一声入瓶,沿着瓶口转了几转,停下来。“他和邓昊然素来交好吧?”他问。
“是。”
闵博延另抽一支小矢在手里,瞄了瞄方向,“说什么?”
谭鸿风将那份奏折逐字背了一遍。邓昊然的意思,请闵星渊看在丘涵容为相多年,劳苦功高,理应录其大功,忘其小过,又说闵彬郁、闵醉岚废为庶人,以示惩戒,他们应有悔改之心,如果一直监禁他们,岂非连自新之路也断绝了?至尊是仁慈之人,必不忍心于此,不妨封他们一个小小的藩地,以观后效,若仍不肯诚心悔改,再严加惩处也不迟。
闵博延听了不作声,小矢飞出去,入瓶,与之间的相撞,“隆冬呛啷”一阵脆响。
谭鸿风瞥着他的脸色,方若婳有些好奇,他是否能从闵博延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过了一会儿,他步步地说:“我看贾建中的意思,总不外是想仿效吴太伯、汉东海王吧?”
方若婳在古代这十来年也算没白混,终于从文盲混成半文盲,他说的这两个典故方若婳都知道一点儿。
吴太伯是天马文王的大伯父,他父亲觉得小儿子更有才干,想立小儿子为储,吴太伯作为长子,非常识趣地跑到了别的国家,算是让位。
汉东海王刘强的故事也差不多,他父亲是汉光武帝,母亲本是皇后,他被立为太子,后来他母亲被废,他也就自觉地让出皇太子之位,汉光武帝毕竟觉得亏待了他,封他老大一个藩国,舒舒服服地养老。
两者的共同特质,都是嫡长,都无过错而失去皇太子之位,后来又都封了藩国。
邓昊然上书的弦外之音,清清楚楚。
闵博延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接连投入了十三支小矢,终于有一支撞在瓶口,跳了两跳,弹落在地。他望定谭鸿风,“至尊可说了些什么?”
“至尊对闵公说,这贾建中关怀我家事,也算得上至诚。”
停了一停。
“还有话?”
“至尊已经征召贾建中入朝,想来不日即会抵达榆乐。”
闵博延本来捻了一支小矢在手,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地放了下来,目视谭鸿风,久久不发一语。
“这事体本来没有什么。邓昊然也好,贾建中也好,都不至于兴起惊天之浪来。”
闵博延微微垂下眼帘,将手里的小矢丢回原处,淡淡地说:“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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