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婳想笑,又想恼,咬了下嘴唇,甩手站起来,“好,我不是,那我走了——”
“哎!哎!”他支起身子,一把拽住方若婳,“好好,你是。你能不是吗?——这么一句话就要跟我恼。”
方若婳坐下来,回想一遍,终于张牙舞爪地大笑起来。
闵博延躺在那儿,微微侧着脸,含笑看着方若婳。
“现在你满意了?!”笑完,方若婳又瞪他。
他不作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你让人来折磨我!大冬让我擦地擦榻擦窗棂子……”方若婳的委屈冒上来,准备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
“我知道。”闵博延忽然开口,声音吓了方若婳一跳,不由得停下来,怔怔地看着他。那种低幽的声音里仿佛含着无底的痛。
“我知道,瞒不过你,你都猜到了。可是,你想想,我该怎么办?嗯?”他用手碰碰方若婳的下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那一次,我打了你,我想你一定恨死我了。”
“当时是。”方若婳轻声。
“当时我气坏了,连你也帮他们。其实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就觉得一定有蹊跷,你怎么会?下人都会你也不会。我越想越觉得,很可能我错怪你了。越这么想,我就越怕自己干了件无法挽回的事,所以我都……都不敢去见你了。”
他喃喃的,视线透出些许空洞。这么柔软的话,他以前从来不会。也许是生病软化了他。
“我本想,也许你会来,跟我解释,那么我也就有机会跟你解释……可是你不来。其实我早知道,你当然是不会来的。就算我去找你,你也一样不肯解释。后来阿赵也劝过我,我也查了,果然我是冤枉你。我知道你的性子,我想你一定恨透了我,再也不会理我了。果然,我对你冷也好,热也好,故意装着看不见你也好,你一概是没有半点反应。你一句也不肯跟我解释,连站在我面前眼里也是空的,你是真的恨我了,对我死心了……”
他絮絮地,一刻不停地着。
起先,方若婳怔愣地听着,那些细碎的,温柔的话语,像春的雨丝,似有若无,带着一丝清爽渗进来渗进来。
可是,渐渐方若婳觉得惶恐起来,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这样絮絮叨叨会把心里的话都出来的人。
“博延!”方若婳叫他的名字,试图打断他。
但他不理会,继续:“我该怎么办呢?我真是不知道。我想忘记你,可是做不到。我都试过这么多年了,如果能,我早就做到了。可是我又不敢直接对你,你一定会拒绝我,我多希望你给我一点点表示,一点点。我给你很多暗示,可是你从来不理会,甚至那次,我那样对待你,你还是一句话也不肯对我。我真是没办法了……”
方若婳握住他的手摇晃,掌心滚烫,好似燃烧的炭一样。
“博延!”方若婳惊叫起来,一时已听不清他那些喃喃的梦呓般的话语。
“太医!太医!太医!来人啊——”
好多人冲进来,眼前全是人影,晃来晃去。
方若婳徒屋角坐下,用手捂牢脸,一阵阵地眩晕。
恍惚间有人走过来,叫:“十三娘!脸色这么难看,还不快去歇了——”
方若婳:“不要紧,看着他,看着至尊。”
然后方若婳也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听见鸟鸣,眼中映入烛火光晕,分辨不清昼夜。窗前站的宫女欣喜地:“十三娘醒了!”然后一连串的“十三娘醒了”次第传出。
赵皇后走进来,方若婳想起来,但她连声吩咐:“躺着、躺着。”
“好了,”她,“醒了就好了,真叫人吓一跳,你怀着身孕,还这样不心。”
方若婳呆住。身孕?
赵皇后端详方若婳的神态,忍不住笑出来,“还不知道?真个糊涂。”
方若婳明白过来,是那一次。
那么,有两个多月了。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腹上,平平坦坦的,可是那里,竟已有了一个生命。静默间,心底仿佛溢开了一条缝隙,甜蜜的幸福悄悄地涌出来,铺满了整个心底。
“至尊呢?”方若婳埋下头,低声问。
“至尊晕过去,你也晕过去,那时真是一团乱,好在都是虚惊一场。御医,至尊这样发作出来,反倒好得快些,只是他现在还起不来床,不然早来看你。”
“嗯,那么我——”方若婳撑起来,想,方若婳去看她。
“你急什么?你还虚着,至尊这会睡了,明日再去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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