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从城门出去的时候,有个莽撞的士兵上来检查,一面问:“里面什么人?”一面伸手就挑开车帘。
辛莲立刻挡住他,但他还是瞥见了方若婳,一下子惊愣在那里。
辛莲呵斥着将他推开,大概管家也上前交涉,不一刻便有统领怒骂着令那士兵滚开。
然后统领换过笑脸,隔着车窗道:“这种时节出门,请千万小心。”
方若婳从旁瞧着,他的这句巴结话倒是让辛莲更加倍紧张。
车向前行,方若婳从车窗向外望,隔着窗纱,模模糊糊地望见巍峨城墙。一年多之前,方若婳也是这样回望建康城。
方若婳曾经一度以为可以安定下来,谁知依旧回到那时的心境。
何况有过再失去,更加不堪。
泪水滚滚地落下来。辛莲握住方若婳的手,方若婳便滔滔不绝地哭了一场。待方若婳止住哭泣,却发现辛莲无声呜咽,方若婳反过来又安慰她。
这样的境遇里,有人可以互相安慰,让方若婳心里轻快不少。
不久方若婳他们到达峪渭府,一路平安,未曾出什么岔子。
看得出来,管家还是松了口气的。
途中路过的地方,有不少毁于动乱,百姓不得已聚为义军,以谋生路。那些景象很是凄凉,叫人心惊。方若婳忽然想到,数十年后,整个风越帝国都会是这样一般景象,直忍不住冲动,应该回头去伺机杀了那个后世的博延帝才对。
但方若婳这辈子连只鸡也没杀过。
“若婳。”他叫方若婳的名字,“过来,到这里来。”
方若婳走过去,将点心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他看也未看。
只说:“坐,坐这里。”他指着自己身边。
方若婳没有动。这些天,方若婳看得很清楚,他在佟佳皇后面前始终都表现得十分稳重,只有偶尔的例外,当赵王妃笑起来,他便会侧过脸去看她,眼里露出那样一种陶醉般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是戳在方若婳心头的一根刺。
方若婳说:“殿下,请用点心。”
闵博延看着方若婳,可能因为方若婳没有坐下的意思,他站起来。方若婳他们之间的距离因而一下子缩得很近,方若婳看得见他眼中闪动的微光。
方若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想,方若婳应该走掉,但又犹豫,万分地矛盾。
“若婳。”他逼上来一步。
方若婳下决心转身,但被他拉住胳膊。
这和从前惧怕闵博延是两样的,这纯粹是恐惧,就像……半夜里独个看恐怖片。
幸好,他也没说什么,转身走掉了。
因为距离年关近了,藩王都郁续返京,过几日是汉王闵嘉颖,接着闵博延也回来了,榆乐宫因而日渐热闹起来,佟佳皇后脸上的笑容比往时多了几倍,连闵星渊也常常在笑。
就算掺了许多别的成分,因而稀释,天伦之乐也还是存在的。
从旁观,无需冷眼,也看得明白谁是最得爷娘欢心的。德王妃像个闷嘴葫芦,汉王妃年纪还小,听到任何有趣的事便咭咭地笑个不停,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祥王妃。
她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全生得团团圆圆,和她一样乖巧,懂得讨老人家欢喜,佟佳皇后整日搂着两个孙子,不知怎样才好。临到隔辈身上,她还是寻常的祖母。
“喏,到底还是阿赵。”有一次她终于说漏嘴,“哪里像当初,阿俨生了之后,方若婳想抱过来养,都不肯。阿俨如今和方若婳也不十分亲。”
“别走。”他命令,然后放缓一点语气,只是一点,“我只想看看你。”
他扳着方若婳的肩让方若婳转过身来,然后松开一只手,抬起方若婳的下巴,迫使方若婳与他面对面。方若婳只好迎向他的视线,雄赳赳气昂昂的,尽管以前这样的尝试方若婳也做过,无一不是失败告终,但总不能直接缴械投降。
改变历史?叹口气,方若婳还是继续当缩头乌龟吧。
闵醉岚追上来,看着方若婳说:“我看中你了,你跟了我吧。”
等侧开脸去,方若婳再偷偷地深呼吸,让乱跳的心平静下来,还有心头的刺痛。
闵博延看见方若婳,向方若婳微微一颔首,方若婳垂手避在一旁,让他先过去。
天哪,方若婳几乎晕倒,这闵家的男人们还有完没完?眼前这一位,什么是名不符实?他浑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没办法跟“秀”字联系在一起。方若婳在宫中,听说过他的名声,他孔武有力,武艺过人,因而对于看不顺眼的朝臣,便以老拳相加。
方若婳若回答个“不”字,会有什么落到方若婳头上来?想想就不寒而栗。
可方若婳若回答个“是”字,又有什么在前头等着方若婳?就更加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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