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方若婳更加愤怒,手痉挛地四处摸,想找东西丢他,结果握住的却是碎瓷片。手割破了,血立刻涌出来,方若婳却不觉得疼。
闵博延过来捉住方若婳的手臂,想拿出碎瓷片,方若婳挣扎。
他:“我告诉过你了,你你明白!我以为你真的明白!”
方若婳怔住,停下来想一下他的话,是,他是了,至少,他以为他了,但是方若婳那时并不明白。
他继续:“如果你想要儿子,可以!多少个都可以!只要你愿意生!若婳,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生下我的儿子,我们的儿子!我一定会好好地教养他,让他成材,只要他有出息,他一样可以成为太子,继承大风越的下!我也一样答应你!”
这瞬间方若婳清醒了,他不明白,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他认为方若婳在争宠,和所有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争儿子,争自己日后的地位。他不知道方若婳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种男人与女饶单纯感情,也许,在他看来微不足道。
方若婳还以为方若婳他们是互相理解的,方若婳还以为方若婳在古人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爱人。
方若婳像崩溃似的尖叫,尖叫,推他出门。方若婳那时的力气很大,也可能闵博延怕山方若婳,没使出多少气力来,总之方若婳推走了他。
方若婳没哭。方若婳哭不出来。更关键的是,哭也没用。要是哭能解决这一切问题,把眼泪全哭干方若婳也乐意。
寻巧来陪方若婳话,她是健谈的人,比方若婳乐观得多,当然也许因为她还没在这个时代真正爱上什么人。
方若婳问她方若婳该怎么办?她,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得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谁?我是我还是方若婳?方若婳已经无数次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方若婳始终都不知道答案。
方若婳羡慕寻巧,她比方若婳干脆利落,还有以前的绿荷也是,她们都知道自己的选择。而方若婳,一直都那么拖泥带水,也许方若婳真的应该下决心。
翌日方若婳想再找寻巧话,和她聊心情总能轻快些,但方若婳愕然发觉,她已不是“那个”寻巧了。
现在又只剩方若婳一个人。方若婳觉得孤单。不,方若婳还有宝宝,宝宝用胖手缠着方若婳的脖子,亲方若婳,给方若婳脸上涂口水。宝宝能让方若婳快乐,却解决不了方若婳的问题。
方若婳知道方若婳的问题,其实方若婳比谁都清楚。方若婳太真。一个像方若婳这样岁数的女人还妄谈真,就是矫情,就是背。
也许是时候改变。
方若婳打扮好,让人备好菜肴,满案都是江南菜式,用一套精巧雅致的碟子盛放。蔬菜汁染了面,做花,点缀在盘子中间。赏心悦目。
宫女去请闵博延,他立刻就来。
看见案几,又看见案旁的方若婳,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
他坐下来,方若婳敬他酒,他一饮而尽。方若婳他们和好。
然后他长久地凝视方若婳,眼神里满满的爱意,还有歉疚。他毕竟还是感觉歉疚。方若婳觉得心酸,为什么忽然间就变成这样子。
“宝宝呢?”他问。
他当然选这个话题,方若婳他们俩都喜欢。宝宝就像个糖人儿,永远是甜的。
方若婳唤乳娘,将宝宝抱来,她已满周岁,渐渐懂得大家都宠她,十分有自己的主意。她爬在闵博延的膝头,抱着他的胳膊,要他递好吃的给自己。闵博延作势将她最喜欢的干果放进自己嘴里,宝宝大急,耸起身子去掰他的嘴。
闵博延大笑。方若婳也笑了。
这笑容并不是完全虚伪,但也不是完全真实。
整顿饭方若婳都讨好他,能让他愉悦的话,像一个嫔妃侍奉君王那样让他明白,方若婳对自己昨的失态感到歉疚。即使方若婳心里并不真的那么觉得,方若婳只消做这样的姿态。
方若婳他们谈得很开心,笑语融融。闵博延对方若婳他未来一年的种种打算,他已在筹划元旦的庆典,野蛮的启民可汗已经来到祥府,他想让可汗见到一个梦幻般的强大帝国,这样,可汗就会明白,对中原的侵犯是不可能成功的,也就会永远臣服于中原。
他对方若婳描绘为庆典准备的种种节目,如何别致,如何绚烂,如何恢弘。方若婳不失时机地应和,并不多余的话。
他一直到他自己觉得倦。
“若婳。”他叫了方若婳一声,停下来,静默很久。
他很少这样欲言又止。但方若婳不想追问,方若婳替他斟酒。
“你变了。”他,“为什么你不再跟我发脾气?”
方若婳的心抽搐了一下,脸上笑,“至尊难道喜欢看我发脾气?”
他叹了口气,“至少我知道你生气了。你应该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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