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舜甚觉难堪,漠然清咳一声,震住身后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才目视凤栖梧道:“你为何不与皇姐入殿,而独自在外悲歌?”
凤栖梧坦然淡笑。“微臣卑贱,非我主传召不敢入殿。适才听闻殿内有人痛诉小公主淫乱不伦……”他顿了顿,余光轻然滑向跪在旁边的幽欣,怅然叹息道,“微臣有感而发,便情不自禁高歌一曲,为小公主鸣冤不平……”
幽欣自然听懂了他在含沙射影地针对自己,却不敢与他对视,只能怔忡地瞪空双目。
姬舜顺了顺紧蹙的长眉:“你所唱的曲子是哪支?怎会让你联想到小公主的处境?”
凤栖梧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微臣这里正好随身带着一份辞稿,陛下愿否过目?”
这是他自己默书的一份,当初的那张原作已被撕毁,他只从幽梦手中看过一次,旋律他也只听宫女们唱过一次,他就铭记于心了。这过目不忘的记忆,如同他的姿色,也是他得天独厚引以为傲的天赋之一。
姬舜伸手接过的一瞬,幽寂定格在那张辞稿上的目光灼热得仿佛要燃烧一样,他真的想把它烧成灰烬!他的心愈发忐忑,恍如心底最深处埋藏的隐私和自尊,正在被人一点一滴地暴露……
姬舜拿至手中,蹙眉轻念起来:“昆仑皓曜,天地羲皇;女希清歌,浮川苍茫……”只念了一句,便陷入思索的沉默中。
“这是歌颂伏羲和女娲两位人祖的歌谣。”凤栖梧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唇边清浅的笑意叫人捉摸不透,“陛下觉得和《载驱》相比,哪首更为动听呢?”
姬舜看回了他,想了想说道:“《载驱》是讽诗,用词通俗寓意辛辣,自然是你这首更悦耳些。”
“陛下圣明。”凤栖梧笑着转面,猝不及防的对视令幽寂怔住,凤栖梧却笑得那样自然,“下臣久闻太子文采斐然,精通辞赋,不知殿下可听得出这词中哀婉缠绵、悲痛幽怨的情意?”
幽寂觉出他是有意步步为营地把火引到他这边,不由加重了眼色:“诚然。”
凤栖梧又问:“那殿下可知伏羲与女娲是什么关系呢?”
幽寂心头敏感一颤,考虑到父母和在座的感受,轻声道:“是夫妇。”
“也是兄妹。”凤栖梧却不放过他地一语道破,不顾旁人听后有多么吃惊,如同自说自话,“他们都是华胥氏与燧人氏所生的神明,他们的结合若是换作我们以今日眼光去看待,便是乱伦。”
周遭一片唏嘘,姬舜倒是沉着气,目光在他们之间穿梭来回,感觉到了彼此眼中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的较量。
“这首歌谣,应是借了伏羲的口吻,和着伏羲的心境去唱的。”凤栖梧虽笑,眼神已暗藏锋芒,“殿下,微臣领悟得对么?”
幽寂转目放空了视线,油然感叹:“春陵君对辞赋的悟性,也是高深莫测啊。”他知道,他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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