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一字一字复述道:“凡事量力而为,不可操之过急,分寸拿捏好了,心也该收着才是。”
幽梦眼色渐次凝重,沉默踱步,母亲这番告诫里有两重含义,她当然都听懂了,只因昨夜她去仪鸾殿向咲妃辞别,母女二人就曾开诚布公地交谈过——
“明日一早就要走了,可都收拾妥帖了?”母妃关怀道。
幽梦莞尔一笑:“母妃放心,大小琐碎都有谷雨她们四个仔细查验、清点了,最后只需再报我听一遍,不会有什么疏漏的。”
说是放心,但咲妃却黯然神伤地别过脸,语气中透着恋恋不舍:“在你父皇看来,你出宫的确是好事,可母妃这心里倒是不愿你走的,怕你在外无人照应着,遇到麻烦了也来不及告诉母妃一声……”
幽梦忙紧握住她手。“母妃切勿挂念,儿臣也自知当家不易,但事事总归要从生疏学到顺手,儿臣是该学着去独当一面了。”她劝慰道,“况且在宫外也有在宫外的好处,可以不受人监视,为将来好好地做些筹谋,做些部署。”
随着话越说越重,咲妃抬起那双精明深邃的眼瞳:“我儿已有打算?”
幽梦怅然叹息:“那日在凤藻宫,女儿也算是九死一生了,虽说之后得盟友相助,又得父皇庇佑,终化险为夷,但毕竟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心里一直都跟明镜似的,我们怎能不居安思危?”
正因为皇帝知道乱伦风波虽是陷害,但确有其事,所以在处置胡氏母女时还是留了三分情面的,没真要了她们的命。否则皇帝心里过不去,他不能为了保护一个女儿,而使另外一个女儿“枉死”。作为一国之君,他可以心狠情绝,但身为父亲却不能没有底线。
咲妃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顺水推舟地为她们求情,让皇帝有台阶可下,皇帝也因此放权于她,用以警示皇后和东宫,一切都是“礼尚往来”,是圣心在左右局势,谁能猜透他的心意,谁就能得到奖赏,恩宠是不会平白无故从天而降的。
女儿到底是随了她的慧根,在这稚嫩的年纪就能明白这些事理,这让咲妃很欣慰。
“母妃现在有了协理六宫的实权,皇后将更加忌惮您,其他人都将更加敬畏您。可我们毕竟背后无人,与归氏相比,我们在朝中根基薄弱,这一直是母妃最担心的。”幽梦望着母亲,一边轻拍着她手背,一边加深了眸色,“眼下,也是时候培养属于我们的人了。”
“我的女儿自有别人没有的胆略,你如此高瞻远瞩,母妃岂能不配合?”咲妃作出一丝笑意,又匆匆拂去,“只是方才陪你父皇用膳,他向母妃谈及一事。”
幽梦神色一滞。
“听说你向父皇指名要了梅太傅,让他入府亲自教导你的学业?”
她缓缓垂落眉眼,轻道:“不错,的确是儿臣的意思。”
“你女儿家的心思母妃是明白的,毕竟你也这么大了,四季更迭,该开的花迟早要开。”咲妃不说破,凝思长叹,“只是太傅这个人身份很特殊,他作为内阁之一,你父皇很器重他,可他毕竟是东宫要员,又是太子的老师,你与他亲近,只怕会对你不利。”
“太傅身在东宫,心却是极高洁明澈的,他一尘不染,不愿因利益与人同流合污,儿臣待他是以感情,而非功利。”幽梦鼓起勇气正视母亲,“只要能朝夕相处,儿臣相信一定能感化他。”
这般心意拳拳,笃定万分,咲妃自知已是扭转不得。身为母亲,她相当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认准的事,必会付出一腔追星逐月的执着去做。可嘴上不再规劝,却难忍心中隐忧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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