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笑道:“今日留他一用,待咱们成就大事,再伺机除之,也不为迟。”
言未毕,西角暖阁门帘轻挑,一人悄然而入。天权面露杀气:“我王,寒开贼心不死,又跟了过来。”
青荷虽不见寒开其人,却觉匪夷所思:“前一刻他还与九王打得你死我活,怎么转瞬之间,便做成近邻,同楼观舞,同喜同乐?”
又惊又骇,心下默念:“彤云密布遮星斗,山雨欲来蒹霞楼。”
再看那绚烂的蒹霞舞台,装饰着刺眼的吴绫,点缀着夺目的越缎,泛滥着缤纷的色彩,掩饰着浮华的衰败,珠光宝气,放纵奢靡,更让人分不清是幻是影,辨不明是梦是真。
心急如焚,她自言自语:“如此观舞,谁救姑姑?”
九王盯了她半晌,又惊又疑,终于大笑,玩世不恭道:“寒开没教过你?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她登时大怒:“九王比寒开尤甚,满腹心机,狡猾至极,幻想他相救,不如指望猪出手。”
如此一想,奋力挣扎一张笑脸:“王爷,你老人家慢慢观舞,慢慢静气。姑姑被困,我不能袖手,先行告退。”
九王一张脸笑得轻松,一双手抱得极紧:“你当真得过寒开真传?战事未起,便弃战而去?”
她惊怒无极,再次迎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漆黑的眼,刀削的眉,高挺的鼻,薄薄的唇,正对她痴笑不已。
不知为何,他忽生悔意,极尽温柔,极尽安抚,贴在她耳畔低语:“邶笛尽管放心,不过是枫叶寒香,红袖吉人天相,定无性命之忧。倒是你,险象环生,灾祸不远矣!”
她望着他的脸,心中默念:“沉沉星河隐,潸潸泪满襟。处处是枪林,人人不可信。”心下忧急,故作轻松:“我一介草民,不招财进宝,不惹是生非,何祸之有?”
九王微微一笑:“美人本无祸,奈何英雄是祸水,难免惹祸上身。”
她再不想浪费时间与唇舌,只求尽快解脱:“既然你是英雄,我是灾星,不如趁早别过。”
九王痴痴望了她半晌,忽然大笑:“邶笛,你的眼睛更会说话,透露了你的心意和想法。其实,你我乃同道中人,躲灾避祸实属万不得已,寻欢作乐才是真心实意。”
她涉世虽浅,感触颇深,连连点头,深以为是:“不光你我,人皆如此。只是,对灾祸的领悟,对欢乐的追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九王不置可否:“我只想问你,独乐乐,同乐乐,孰乐?”
她闻言一震,心说:“寒冬料峭的,野心家却不肯低温冷缩?还成批出世,越冻越多?关键是,还想成群结队,拉帮结伙?”
她一笑莞尔,悄声作答:“苦便是乐,乐便是苦。依我之见,独乐亦苦,同乐更苦。”奋力一挣,便欲飞身而走。
哪料尚未得逞,却被九王一把拉住:“邶笛,何必性急?不如乘此时机,你我对弈,下盘围棋。”
青荷难以赢怀脱身,向桌上一望,果然摆着一副棋盘、两盒棋子。虽是心急火燎,面上却盈盈一笑:“赢了你,我便能走?”
九王一笑莞尔:“你若能赢,海空天空,任你遨游。我若取胜,你须远离寒开,做回我的邶笛,一生陪我下棋。”
青荷棋艺得过阿龙真传,登时大喜:“远离寒开,求之不得!做成邶笛,下辈子都来不及!”
不由分说,反客为主,执白先下(围棋古法,白先黑后,异于后世)。她心思聪颖,却少耐性,喜下快棋,倒能出其不意,素来所向披靡。今日更求速战速决,不暇思考,抢先挂角,然后连边,大军深入。
九王面露惊色:“邶笛,下这么快?这可不是你的对弈风格。”唯恐落败丢脸,更不怠慢,相小目,走中路,不让寸步。
青荷兵贵神速,开局节奏完全由她主导。不过片刻,四角四路黑白落子数十枚。
只是再行数子,青荷越下越奇,越想越急:“万万没有料到,九王棋力超群,天下罕见。只靠快棋,便想赢他,当真万难。若是满盘皆输,被他束缚,如何营救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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