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奇山哀天恸地一声惨呼:“楠笛!”
更闻寒开撕心裂肺一声悲呼:“父相!”
又听“恩公”摧肝裂胆的一声痛呼:“阿蜃!”
又闻紫逍、紫遥痛断肝肠的一声惊呼:“笛公主!”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来不及。
何况,青荷看着“飞龙在天”,痴痴呆呆,意乱情迷,什么都没听见。只觉身受一股巨力,便升空而起,腾云驾雾般向爱人飞去。
她满心欢喜,浑身战栗,直直看着他:飘逸的身影,飞扬的眼神,梦幻的爱恋,不由喜极而泣:“阿龙!”
喜到极处,乐到极致,忽觉狂风骤袭,势如排山倒海,猛如天崩地裂。突发此情,她始料不及,胸口便遭雷霆之击。这感觉,热过火焰,冷过坚冰,冷热交替,一片窒息,痛不可及。
喜极痛极,怔怔看着“飞龙在天”,更是大惑不解:阿龙的脸因何抽搐扭曲?阿龙的爱因何滋生恨意?阿龙的人因何变成仇敌?
迷迷茫茫之间,天旋地转,斗转星移。懵懵懂懂间,五内颠倒,乾坤混淆。恍恍惚惚间,后心变前心,前尘变后世。
抬望眼,天地逆行,日月齐聚,漫天红霄,如同火烧,盖满大地。低头看,大地飘上蓝天,蓝天化为白云,白云冻成冰河,雪水又流向血色的天际。
此时此际,再无欢喜,再无痴迷,只觉说不出的痛惜,只觉道不完的悔意:“阿龙,对不起,我没保护好自己。这辈子再想找你,无能为力!”
心中千言万语,口中再也说不出一句:“千悔万悔,悔不该有眼无珠,识人不淑,错认仇敌当成你!”
“飞龙在天”急转剑锋,奈何冰火两重剑气狂射而出,覆水难收。眼望垂死的青荷重摔于地,他怔在那里,面如死灰:一切悔之晚矣。
痛到极处,只觉鲜血汩汩流淌,冲出破碎的胸膛,蹂躏四肢百骸,侵略五脏六腑,摧残每一寸筋骨,腐蚀每一寸肌肤。
南征北战十数载,血雨腥风十数年。出生入死的险,生离死别的爱;撕心裂肺的痛,摧肝沥胆的疼;泰山压顶的恨,排山倒海的悔,和今日相比,都可付之一炬,根本不值一提。
有那么一刻,他听不见金戈争鸣,看不见刀光剑影。因为除了她的话语,再不想听别的声音。因为除了她的眼睛,再不愿有别的记忆。可是,他最想听的声音,他最想要的记忆,却已被他亲手毁去。
悔恨不可遏制,只能遏制。悲痛不可隐忍,只能隐忍。
奇山望向青荷,哀伤往事,历历在目,无极的伤痛伴着出离的悲怆,几乎不能自己:“楠笛!我又未能保护你!”
寒开心知回天乏术,只想扑上前去,留下她最后一丝气息。奈何大敌当前,只能怔怔相看,只在心中说出一言:“楠笛!对不起!我又害了你!”
陡闻疾风烈烈,却是奇山痛极怒极,不顾一切,凌空一掌重击:“禽兽!还我楠笛!”
寒开大惊,飞身而避。
紫逍看向寒开,一双眼,早已掩不住深藏着十七年的仇恨;一张脸,早已控不住压抑十七年的愤怨。神农弯刀裹挟着烈焰火龙,势如电闪霹雳,瞬间攻到。
寒开惊急无限,奋起平生之力,再次飞身急躲。
便在此时,狂风骤起,天权右手一扬,一枚七星针,快如利箭,电射而至。刹那之间,射透寒开哽嗓。
寒开跌在当地,青荷正好触手可及。他面带微笑,将她抱在怀里。
那一瞬间,众人怔怔相看,只觉诡异。
他不似将死,倒似重生,眼神饱含着无限幸福,还有无限痴迷。他摘下颈上染血的玉笛,亲手为她戴起。
相望一瞬,却似一生。一声呼唤,发自心底,那般呜呜咽咽,那般凄凄迷迷,虽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楠笛!临死才知,江山万里,不如你一笑展颐。这是你的玉笛,今日奉还,以此为信,咱们来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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