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运来也很爽快,伸出大拇指,再伸出三根手指头,笑着说,一元三,我全要了。
不,我就卖一元二,金云飞摇着头说。
赵运来瞅了金云飞一眼,不卖一元三,偏卖一元二,他顿时心生佩服,好啊,就一元二,你家下半年的鞋,我全要了。
大生意,金云飞高兴地说,赵老板,成交。
结帐付钱,金云飞将钱放进兜里,冲着赵运来说,赵老板,我家人多,平时一天能做十双布鞋。
赵运来知道金云飞的意思,笑着说,没问题,一天十双我也全要,咱们约好,农历逢九,我来衡丰街收货,就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说着,赵运来拿出五张十元面额的钞票,兄弟,这是定金,你收好。
金云飞怔了一下,赵老板这么信我?
赵运来说,我看人准,信你。
金云飞收了定金,也是郑重其事地表态,请赵老板放心,质量保证,数量保证,逢九交货,风雨无阻。
赵运来微微一笑,拿出钢笔和一本黄皮笔记本,递到了金云飞面前。
金云飞知道该怎么做,接过钢笔打开,再接过笔记本,翻到空白处,提笔写道:收条,今收到罗桥赵运来老板所付购鞋定金人民币五十元整,立据为证,收款人,衡丰乡金家村九组金云飞,农历一九八五年六月十九日。
赵运来收回钢笔和笔记本,看了看收条,啧啧赞道,兄弟,一手好字啊。
金云飞说,哪里哪里,胡乱瞎写,赵老板不要见笑。
赵运来再次打量一番金云飞,问道,兄弟,老哥一事不明,瞧你这手字,还有你长相,眉清目秀的,不像是个种田人,倒像是读书人嘛。
金云飞不想说,只是淡淡的一笑,赵老板,我家穷,读不起书呢。
赵运来见金云飞不肯多说,也不勉强,初次见面,不好刨根问底。
赵运来的话,倒是勾起了金云飞内心的伤感,赵运来背着一大袋布鞋走了,金云飞还在原地呆坐了好久。
不错,连金云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读书的料,小学时倒没显出多少聪明,可初中两年高中两年,他的成绩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名。高中读的还是全县最好的县第一中学,毕业那年是一九八零年,班里一共六十一个同学,除了金云飞全部金榜题名,最差的也考上了三年制的地区师范学校。
金云飞干脆就没有参加高考,因为家里的情况,实在不能没有他这个长子长孙,就一堆弟弟妹妹,他要是只顾自己的前程,家里等于是抽掉了顶梁柱。
从那以后,金云飞跳出农门的机会还有三次,一是当兵,二是当民办教师,三是区里招聘干部,村里推荐了他都没参加。
金云飞是个孝子,当他看到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那复杂的目光,咬咬牙跺跺脚,只能把自己的前程埋没。
家中老大,任重道远,帮着父母把弟弟妹妹们拉扯长大,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太阳渐渐的升高,照在金云飞身上,让他感到热乎乎的,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旁边同样卖布鞋的乡人喊道,金家老大,赚钱赚傻了?
金云飞一边起身收拾箩筐,一边回笑道,大叔,你被太阳晒,你才傻呢。
金云飞还得买做布鞋的料,旧布、浆糊粉,粗白线、细白线、黑色的鞋面粗布、白色的鞋里子棉布……
卖鞋的钱和赵运来给的定金,统统花光,两个箩筐装得满满的,金云飞这才挑着担子,过街穿巷,朝粮站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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