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态已然如此,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春天也不能算一个不好的作战季节,对吧?总动员吧。”
古斯塔夫从桌边站起身来,打破了冷场,敲定了最后的决议。冯·察林堡首相站起身来,想要阻止,但古斯塔夫没给他这个机会。
“送信给所有的公爵。两天内,驻扎在新堡和奥斯河西段的第二军、第三军、第五军和第一、第二费戈塔军必须完成进攻整备。告诉新任索玛公爵,让他动员第二索玛军,第一军仍然担负西方边境守备。后续部队的动员计划就交给你了,费戈塔卿。”
“遵命。”军事大臣站起身,按着左胸坚定地回答,“我会尽量动员最大数量的军队跟上的。”
古斯塔夫想了想,又点了财政大臣的名:“格雷欣卿,我要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什么意思?”
“我要你在南方维持二十五万人,只到今年年底。帝国军常备兵力的六分之五而已。花销不重要,必要时你可以以今后十年的税入为担保向一切人贷款。能做到吗?”
强权亮了起来,它的金色光芒映在桌上。这一刻的古斯塔夫·休·柯曼,看起来难以违抗。
“陛下,二十一万人是上限。皇家大道和斯蒂尔堡方向九万人,费戈塔方向七万人,索玛方向五万人。”莫里斯·格雷欣犹豫了一下,砍掉了五分之一的要求。
“我不想听借口。二十五万人,额外加上两个军四万人做总预备队。还有,我们不能放弃西儒洛克,将皇家大道的兵力转到索玛方向。西路作为主攻,从索玛公国维持九万人。”
“……如果陛下您坚持的话,我会尽力而为。”财政大臣顿了顿,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或许我们还能向肯格勒人学习,设立一家由皇室、大贵族和臣民们共同拥有的中央银行发行钞票,以此来整理财政。”
年轻的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都好说,财政方面就拜托你和总司令部协调了,务必要保证军队的供应。后方就交给你了。我信任你。”
身为英特雷人的莫里斯.格雷欣罕见严肃地点了点头。“请陛下放心。只要前线兵力不超过我许诺的数字,供应组织不好,就送我上绞刑架吧。”
“我不需要绞刑架,请给我保证后勤供应。”
古斯塔夫拄着“强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阁会议室。皇帝仿佛看到通向自由国家的路敞开着,就在他的脚下。他丢下的最后一个词决定了结局。
“散会。”
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于六个小时后运转了起来。首先运转起来的是德兰的总司令部,然后是其下属的后勤机构、情报机构、通讯机构,再然后是各事务部门、宣传部门、对外和对内的交涉部门。开战的决心通过成百上千场集会、示威游行和演说传播到了所有柯曼人的耳中,成千上万的动员会在各个级别的军队中召开了。
皇家陆军总司令部日夜不停地制定着作战计划,将第一批八万帝国军分两路投入了儒洛克战线。早已有所准备的皇家第二军先锋部队在七十二小时后越过了国境线,横渡了天险奥斯河,出发去接应被困在儒洛克的柯曼军。所有的军队将在五天内动员完成,在十天内全部越过国境线。在一六六六年四月一日,神圣柯曼帝国将完成全面动员。在动员时间表上,它的记录是“动员零点日(MDay)”。
于是,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自由战争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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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色十字旗仍在肯格勒城外的营地上空飘扬。这面旗帜已经在此飘扬了两夜,现在正在迎接它的第三个晨曦。在过去的两昼夜里,城上城下的炮声和枪声几乎就没中止过,每过两三个小时帝国军就会组织一次大规模炮击,让整个要塞的守军都不得安枕。不知为何,帝国军的攻城有些出工不出力,开炮的时候多强攻的时候少。
即便如此,在过去两天中他们也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兵力:一个连队成建制投降了敌人,三个连队不辞而别,马匹损失殆尽,就连零散逃走的士兵都足够凑满一个连;相对的,帝国军在这里丢下的尸体还不到三十具。由于督政府军的第六“麦特比西”师一直没有参加战斗,两军的兵力其实相差不多,打成这样的战绩一点都不值得夸耀。
但在这个清晨,城外帝国军例行的炮击中止了,也没有任何要攻城或偷袭的迹象。守军的临时指挥官一直舒服地睡到九点钟,才被一个温柔的女声唤醒。
“索莱顿中尉,起床。所有人都在等你呢。我知道你过去两天很辛苦,但现在实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啊。”
“黛妮卡,让我再睡一会吧……”
耐门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小声对那人说完,又睡了过去。紧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冷哼,之后则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猛地响起。他的第一反应是帝国军杀进来了,连滚带爬地直接滚下了床,从床头的军装里面摸到了手枪。
他回过神来一看,见自己的美少女副官正板着脸站在床头,不知为什么看起来非常不悦。
“那个……安妮?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叫你起床而已。”安妮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将什么东西藏进了袖口里。虽然只是一瞥,但耐门很确定那不是个能正常放进袖口里的大小。她是真的在生气——少年如此判断。他手忙脚乱的穿起军装,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说所有人都在等我?发生了什么?”
“嗯,有个好消息。”安妮的语气略微兴奋了些,“帝国军已经撤退了!”
“撤退了?!真的吗?”耐门停下正在系扣子的手,惊喜地问,“是不是他们已经认识到不可能靠武力解决一切了?”
“他们的炮位都已经撤空了。我们的侦察部队已经确认,对方的临时营地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交火痕迹。”安妮肯定地点点头,“我想,赫尔的人马终于到了。不过,已经有三、四个连长带队自行出击去追击敌人了。这些家伙看到有功劳可立,就跳得比谁都欢呢。”
“由他们去吧。终于到了……援军终于到了啊!我们没在这里白守!”耐门激动地披上大衣,没有理会这一点点的不和谐音。“太好了,这样战争可能就打不起来了。等战线稳定下来,事情应该还可以谈判解决吧?”
“这就不知道了,这种重大决策估计还轮不到前线军官来决定。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现役去读高等陆军学院,但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件好事,对吧?”听到敌军撤退,耐门还是激动得发抖。就算只是没人认同的挡箭牌指挥官也好,就算没什么指挥的天赋也好,他总算是撑到援军到来了……
安妮拍了拍他的肩膀。“该走了,索莱顿,再不出击就来不及了。你就甘心让那些防御战时躲在后面的家伙把功劳都抢走吗?”
“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呢。毕竟还是要跟他们并肩作战,不是吗?”耐门摊了摊手,“我是很想要功劳,但功劳够让我离开现役就行。反正像我这样的人是很难成为将军的,拿那么多用不到的功劳做什么?”
“做什么?这……”听到这番没进取心的发言,安妮一时竟想不出怎么回答。“功劳多一些,总比少一些好吧。”
“谁知道呢。”耐门耸了耸肩,“别谈这个话题了,还是出发吧。早点见到特德伍德中校也好,防御这里就不是我们的任务了。”
两人赶到营地正门,在那里集合了部队。安妮留下几名不太乐意接受耐门指挥的尉官防守,带着其余的兵力顺着对方留下的痕迹追去。对方撤退的路线是沿着肯格勒城西向南,去和他们的主力部队会合,一路上辎重丢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些被人为毁掉的火炮。他们并没有遇到陷阱,也没碰到在前面追击的其他部队,直到肯格勒的西门出现在视野内为止。
“看!城门上没有旗帜!”
不知是哪个侦察骑兵先发觉了城内的异状。耐门和安妮快步奔到队伍前面,发觉城门的瞭望塔顶确实是光秃秃的,没有悬挂督政府的绿底十字旗,也没有悬挂自由军的旗帜。城门处一个卫兵也没有,却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穿着蓝色军大衣的尸体;刺鼻的硝烟味直冲鼻孔,令人难受的血迹和弹痕散落四处。从那扇碎裂的城门望进去,城内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就像戒严后的深夜一样安静。
“赫尔的人在这里交战过吗?”安妮问道。
耐门小心地走近一具尸体,察看着他的军衔和领章后摇了摇头。“不,这些是督政府军的人。难道他们也加入帝国军了?如果这是真的,情况就有些棘手。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这战场附近的脚印和车辙都太杂乱了。”
安妮想了想,右手一摆,对着所有人下令道:“安静!”
她命令所到之处,尽然鸦雀无声。金发少女低声念诵了一句咒文,闭起眼睛,高昂起头,踮起脚尖,右手放在耳畔,就像在倾听着什么。她足尖轻颤,慢慢地、慢慢地将身体转了三圈,最终侧对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
“这个方向五公里外有交火声。我想我们必须要快点,否则追击出去的那几个连很可能会撑不住。”
“走吧。”耐门一甩马鞭,命令道。
安妮忙叫住他:“等一下,索莱顿。这可能是个陷阱,我们真的要去吗?”
“要去。虽然他们是擅自行动的,但我对他们负有责任。”耐门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不想抛弃任何友军。”
当他们赶到那里时,却见到了完全在预料以外的景象。正在苦战的远不止出来追击的那四个连,竟足足有两三个团!
这支部队依托着王者河和靠近驿道的一处土丘构成了阵地,在约两倍数量敌军的攻击下苦苦支撑着。双方队伍的上空,都飘扬着无数面由三条碧绿色横杠和天青色背景组成的旗帜,不多的几面“战戟”和“铁灰十字”夹杂在其中几乎就看不出来。
“是赫尔带来的援军吗?”
“不,那是‘青河’旗帜!他们也是……督政府军?”
在辨识出旗帜的同时,耐门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了。为什么督政府军和督政府军自己人会在交战?为什么他们会放弃天然的防御要点肯格勒?赫尔中校的军队到底赶到没有?但这些疑问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而已。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询问,而是战斗!
“全军前进!”年轻的中尉下达了命令。
部队从侧面切入了正在进攻的督政府军阵列中。他和突击连一起冲锋在最前面,极大的鼓舞了部队的士气。督政府军原本猛烈的进攻受到这一击后很快就溃退了下去,耐门的部队几乎没受什么损失。在进攻方那些身着灰军装的帝国士兵们全部溃退下去后,士兵们搞不清楚哪些穿着蓝军装的才是他们的敌人,便停止了反击。
不久后,山丘上守军的指挥官来到了他们这里,还带着两个连的预备队。耐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正叼着烟斗的少将。
“呦,中尉,几天不见了。我们又可以合作了,这真令人高兴。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几天前还在肯格勒训斥他的埃加·欧根吐出一个烟圈,友好地向他伸出了手。
事态变化往往是如此之快,超乎任何人的想象。耐门挠了挠后脑勺,不太情愿地也伸出了手。“少将……你又叛变回来了吗?”
“是起义。我本想在他们撤退前给他们个惊喜,却没想到反而被他们算计了。这是帝国特务头子设下的陷阱。”欧根把声音压低到只有耐门能听见的程度,“你知道吗,他们已经向我们正式宣战了。”
耐门倒抽一口凉气。“已经……宣战了吗?不可挽回了?我们再努力也没有用了?”
“不,有用。我们努力作战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当俘虏。遗憾的是,我不能保证我们不会死。”欧根躲开了耐门的目光,“把你和你的人拖进这个陷阱,我很抱歉……恐怕援军今天不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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