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里却有些挠头:“一个卫氏还不够,还牵扯出来一个齐王。刚来到这个年代就这么刺激的吗?”
又沉吟了一会,霍嬗问道:“王公今日将如此隐秘之事告知于我,不知还有何事想要和小子说?”
王温舒这才轻声说道:“君侯,事涉齐王,此事已非我可以擅专。我已经准备上疏陛下,请陛下圣裁。只是担心钦犯的安全会有问题,我有意将其早日送回长安。所以想看看君侯的病情如何,能不能起行回京。”
“此案重大,早日回京乃是正理。嬗的身体当无大碍,只是尚需太医药丞杜公诊治。若无碍于行,那我们明日就可以出发。”霍嬗脸色一正,说道。
对于霍氏外戚集团的领袖、一个刚刚十岁的天子宠臣来说,离开天子这么长时间有一些不利之处。
比如不能对朝堂大事做出及时的应对,朝堂之事云诡波谲,不在第一线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此外远在胶东半岛,也影响了霍嬗对于霍氏外戚集团内部的掌控力度。王温舒问案的结论如果传到长安,说不定霍氏的骄兵悍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特别是第二点,齐王远在齐地,倒还不要紧。大将军卫青此时就在长安养病,真要是和卫氏发生了摩擦,霍氏吃亏几乎是肯定的。
而且在卫青没有病逝之前,霍嬗并没有想过要把卫霍亲密无间的这层伪装撕下来。霍去病的遗泽虽然丰厚,他本人也深受天子的宠信,但是能背靠卫青这颗大树乘阴凉,还是先靠一下再说。
“这个自然,君侯的身体要紧。如果身体不适,稍晚几日也没关系。”王温舒忙道。
回京的目的是为了把此案推脱出去,而非其他,这一点王温舒还是十分清楚。
再往深里讲,齐王他只是不想得罪而非得罪不起,更多的是怕被卷入一场大风波里。一个受宠的皇子而已,又不是当朝太子,作为列卿,他纵然不会像文帝时的廷尉张释之那样拿太子刷声望,但也不至于会怕了他。
天子给他安排的另一项任务可是保障冠军侯霍嬗的安全。要是一路颠簸让本来病情有所好转的冠军侯再次病中,甚至死在半路,他这个中尉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敢问王公,奏疏将在何日送出?”霍嬗又问道。
“下官的奏疏刚刚完成草稿,还未及润色,也是打算明日快马上呈于陛下。”王温舒道。
“嬗这里也有一份笔记要呈递于陛下,请王公一并送出。”霍嬗示意陶仲将书案上的一份竹简拿过来,递给了王温舒。
“定不负君侯所托。”低头接过竹简的王温舒道。
“今日有劳王公了。王公将案情隐秘告知,嬗甚是感念。”霍嬗行礼道。
“未能查清此案,君侯之谢下官实在是愧不敢当。”王温舒也苦笑着回礼道,“下官告辞。”
将王温舒送走,霍嬗就坐回到案几前开始写信。不到一刻钟,就写完了两封短信。
将两份帛书交给陶仲,然后吩咐道:“命人快马加鞭送回长安,务必将两份书信亲手送到浞野侯和符离侯的手上。”
浞野侯赵破奴和符离侯路博德,这两人都是霍氏外戚集团的中坚,当年霍去病麾下的大将,也是整个霍氏集团中地位仅次于霍嬗的关键人物。
将书信寄给他们,就是让他们管辖住麾下的兵将,免得霍去病留下的那批骄兵悍将热血上涌干出什么大事来。万事都要等他回去再说,就算是对于他中毒一事做出一些报复的举动,也要在天子划定的范围内行事。
托前身的福,霍嬗对于当今天子的脾气性格和行事风格很是了解。
臣下们如果进行明晃晃的报复举动,只要不是太过火的,天子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不让臣下们撒气。
相反对于私底下的阴谋和下重手,天子就管的比较严。霍去病射杀李敢就是一例报复过当的行为,以当时霍去病拥有的宠信天子尚且是予以责罚。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赵破奴、路博德等人好不容易打下如今的名位,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报复给毁了。
不报复肯定是不行的,没有一点动作的话,朝野上下都会把你当成是软蛋来欺负。
至于报复的手段,霍嬗都想好了。
涉及到卫氏的人,就去找卫青交涉。卫青本身是个相当看重亲情的人,对于他这个晚辈的正当要求,没理由也不可能拒绝。卫青是个老好人不假,但他也是纵横天下的大将军,杀伐果断也是不会缺的,对这种破坏卫霍外戚集团关系的人绝不会手软。
结合之前的回忆,霍嬗已经感觉到卫青一直在努力维系卫霍外戚集团之间的关系。想来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是些什么货色,如果他死了,皇后和太子是绝对护不住他们几个废柴。
以霍嬗此时的宠信,就算只有霍去病一半的能力也能成为朝中的顶级权贵,有足够的权威和手腕驾驭卫霍这艘巨舰继续前行。
但已经知道卫氏未来究竟有多坑爹的霍嬗,已经盘算着等卫青一死就开始和卫氏外戚集团隐秘地做出切割了。
他倒不是怕卫氏的几个二世祖表叔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他们也没这个本事。关键是担心几个猪队友带坏了队伍的风气,而且在办大事的时候,还有这么几个坑货拖后腿,想想都觉得很麻烦。
如果不是卫青还是大力维系卫霍之间的关系,卫氏那边可能也已经和霍氏做出了切割。不光是霍嬗看不上他的几个表叔,他的几个表叔也看不上他这个幼年丧父的表侄。而卫氏旗下的大将如公孙贺、公孙敖等人也对这个跟卫氏抢饭吃的后起之秀霍氏很是看不惯。
也不是很担心巫蛊之祸会牵连到霍氏,事实上,如果不是刘据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错误的,巫蛊之祸只会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风波。以汉室的传统,一个三十年的太子是很难被废除的。
尤其是武帝当时的五个儿子里,燕王和广陵王本来就不受宠,昌邑王的身体又不好,至于汉昭帝刘弗陵,一个三岁的奶娃娃而已。只要是太子没死,汉武帝怎么也不会做出废长立幼的决定。
到了延和年间,霍嬗很有信心成为汉军的新一代领袖。有他的坐镇,宵小们陷害太子的很多手段根本不可能用出来。
而且卫氏是卫氏,太子是太子,哪一位刘氏的天子不会对吕后和窦太后心有余悸。没有了诸吕的存在,吕后也不可能压得下高帝留下的一班功臣;没有了诸窦,窦太后也就是一个瞎眼老太太,不可能先后让景帝和武帝感受到长乐宫的掣肘甚至威胁。真要是给卫子夫配上一个势力庞大的诸卫,刘据的权威说不定就要直追惠帝了。
涉及到齐王的人,那就更好办了。随随便便上疏弹劾齐王不法就足够了,反正诸侯王的小辫子只要想抓那是肯定会有的。而天子肯定也会让齐王罚酒三杯,再拿齐王少府甚至内史、中尉等官员给他出气。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元封元年,武帝不光是送走了他最为宠信的臣子霍嬗,也送走了十分宠爱的儿子齐王刘闳。
对于齐王这样一个没多长时间可活了的可怜人,霍嬗总是能够保持有最大的耐心。
注1:现在的蓬莱处于黄、渤海的交界处。但是因为大河还没有变成黄河,在汉朝时还没有黄海一说。山东半岛的那个尖端将我国东面的海域划成两半,北边是渤海,南边是东海。
PS:自己瞎胡诌了一封书信。
五月癸酉,吾弟如晤:
安世随帝北行,比日过碣石,至阳乐。念蓬莱风浪,敬问吾弟起居何如。
辛未,天子临碣石,抚始皇刻石而叹曰:“‘巡登碣石,照临四极’,此事朕亦为之,然始皇求仙之事朕亦不可得。嗟乎!未知何日可见神人焉?”
癸酉,至阳乐。濡水、玄水、阳乐水皆过辽西,经脉之通流者也。故辽西草木丰茂,唯人迹所罕至,五谷、六畜不兴。
另有侍中、郎官皆用其能,禁中诸事顺遂。
不宣。安世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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