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湖兄太客气了,凭你孤身大战十数山匪的本领,考中武秀才轻而易举。不知大黑夜的你扛了把铡刀,是要向哪里去呢?”
“锦湖有个好友在南方混得颇好,我投奔他去谋个差使。”张锦湖拾起铡刀,扛在肩上。
谢玉田不解:“你去做‘支挂子’吗?那也不需要带把铡刀过去呀?”
当然不是。张锦湖有个好友在海门绿营里做事,来信叫他去投军,总比在山里给财主家做长工有前途。张锦湖没有盘缠,便顺手卸下东家的铡刀,想着到了码头卖掉换些船费。
“走夜路防身用得着。”张锦湖含混地说。
谢玉田抢过铡刀道:“你腿上有伤,还扛这劳什子做什么,我帮你丢了。”说罢一扬手将铡刀丢进了路边草丛中。
张锦湖有苦难言,又不愿让谢玉田瞧出自己的窘状,只能听之任之。两人一路行走,一路攀谈,互报年庚后,谢玉田见张锦湖长自己三岁,便对他以兄长相称。
张锦湖已经见识过谢玉田的功夫,也见识了他一掷千金的豪爽,对他心悦诚服,自是乐得多一个武林朋友。
张锦湖对谢玉田并不陌生。张锦湖的师父是滕县县衙的捕头沈君,此人祖传刀法十分了得,在“挂子行”(武行)里地位颇高,因此谙熟江湖各门各派的事体。二十年前义和拳因驱逐洋教,殴打洋人,被洋人告到朝廷,朝廷忌惮洋人势力,派力镇压拳众,一大批拳师避祸四散。其中有一位叫金五的昆仑派高手躲进台儿庄清真寺,正是有沈君在暗中周旋,才未被官府缉拿。前年台儿庄郁家码头之战,谢玉田所用昆仑派谭腿功夫被同行识破,传到沈君耳中,他猜出谢玉田必是得了金五的真传无疑。
谢玉田声名大噪后,张锦湖颇不服气,几次欲往台儿庄挑战,都被沈君喝止。他知道“南拳北腿”的谭腿绝非浪得虚名,打赢了伤害的是北派武术的江湖地位,打输了自己面子挂不住,两败俱伤的事他可不愿做。
张锦湖护君山遇险,谢玉田出手相救用得就是谭腿神功,只一路“冲扫似扁担”腿法,便秋风扫落叶般,干净利索地击掉一众山匪手中兵器,让张锦湖大开眼界,由此明白山外有山,师父不让他贸然挑战谢玉田是有先见之明的。
谢玉田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为人随和谦恭,张锦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兄弟,打趣道:“谢贤弟,瞧你这身打扮,不像是走夜路的,倒像是赴宴的。”
“叫锦湖兄说着了,这身行头我是头一回穿,可不就是为了吃酒席么。”
原来谢玉田的师兄梁子成在中兴煤矿做领班护卫,今日大婚,他和师兄弟们前住枣庄吃喜酒,欢腾到天黑,其他人都余兴未尽,被师兄留下,他因家中有事,独自一人返回。
师兄弟中有一个因家境贫寒,老母亲罹患重病需要照顾未能到场,梁子成得知后便包了些糕点糖果,又拿出两个元宝让谢玉田捎回去。
谢玉田随机应变,把那两个元宝挪借给了山匪朱不是。
张锦湖道:“能做你们的师兄弟,算得上三生有幸了。”
谢玉田笑笑,忽然说:“我和梁师兄提一提,不如锦湖兄到煤窑上干个护卫,总归是不用背井离乡的。”
张锦湖沉思片刻,不肯再欠他的人情,摇头道,“多谢贤弟美意,我主意已定,不改了。”
“兄长像个做大事的人,将来定会有一番成就。”
张锦湖目视南方,心里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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