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东流这个名字,实在是很难令人以平常心对待。了解此人越多,越觉得怪异,不知道他算是个人,还是算一头怪物,杀之不死,追之不尽。一面惹人嫌恶,一面又令人惧之不及。
季江南看着下方一个精钢铸就的牢笼,笼中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地牢已经尽量做到通风,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挥之不去,牢笼被吊在半空中,下方是看不见低的黑,四面通风的地牢里,飘过一阵呜呜的声音,乍一听以为是风吹过牢笼的声音,再细听时,却是笼中人在轻轻哼唱,大约能听得几句模糊的歌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翻来覆去的唱着。
季江南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不适,转过头去:“他是姬雁血?”
雷霆的脸上有明灭不定的火光,看向笼子的眼神十分阴郁:“不错。”
季江南闭了闭眼,转身就走,他从来没见过姬雁血,但在这里,他有一种强烈到无法呼吸的不适。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维持活死人的生命吗?”身后传来雷霆轻飘飘的声音。
季江南脚步一顿,转头的一瞬间,幽暗的地牢陡然大亮,一簇簇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眼看过去时,刚好看见盘坐在笼子里的一个人,头发很乱,衣服上有很多暗红的污渍,以及一双,泛红的眼睛。
季江南瞳孔一缩,这与他动用归剑诀时的瞳孔泛红不同,这双眼睛,从瞳孔到眼白,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红,他的四肢被锁在两侧,手腕和脚腕被割开,殷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方才深不见底的黑暗被照亮,是一个潮湿的地坑,地坑里一条浑身白惨惨的巨蛇仰着头,贪婪的吞食着滴落的液体。
季江南头皮一瞬炸开,回身一剑贴上雷霆的脖颈,语气森寒:“你再说一次?”
雷霆笑了,面对脖子上的长剑不闪不避,脸上的肌肉缓慢的放松,咧开嘴笑得僵硬又怪异,眼角忽地落下两行泪来,怪笑两声:“你看见了吧?这就是药,姬雁血就是药,他是明东流养的炉鼎,但这个炉鼎不是用来提升武功修为的,而是用来练药的,起死回生药是他,长生不死药也是他,哦对了,你也是药,存在你们季家后人血脉里源自白玉京的药还有你的二哥季安承,他也是药。”
季江南面目扭曲,强压着发颤的手腕,长剑缓缓压进雷霆的脖颈,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白牙森森,声音轻且凉:“雷霆,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雷霆看了他一眼,轻蔑的笑了,目露嘲讽:“季江南,枉世人骂你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如果我是你,这会儿站在面前的,早就是个死人了。”
“或者,把我推下去喂了那畜生,不是更好?”
季江南没动,缓缓收起长剑:“明东流到底要你做什么?让你动了玉石俱焚的念头?”
雷霆脸上的嘲讽一僵,刚欲开口,季江南再次说道:“不必在我面前卖弄你的疯狂,我很不喜欢和疯子打交道。”
雷霆怔了良久,深深的看了季江南一眼,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脖子上割破的伤口染红了半边肩膀,他也没管,任由地牢里的血腥气越来越盛:“他要我杀了殷元柏。”
“当初父亲被姬雁血毒死,我方寸大乱,明东流出现,告诉我他有一个法子可以救我父亲,但可能会付出一点代价,一开始我并没有理他,四海镖局虽不是江湖门派,但对化生门的还是多少有些耳闻,而且,四海镖局镖行天下,在消息收集能力上并不弱,有些秘辛,我知道的也少,明东流不是善茬,避而远之为上策,为防止镖局内部不稳,父亲亡故的消息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多年来镖局一直是父亲在打理,曾经我数次向父亲请求加入管理,但父亲却不太准我插手镖局事务,那时年少气盛,总想干点什么事情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故而才会与夔州地下城搭上关系,可还没等我做出一番事业,父亲就如此突兀的去世。”
“父亲死后,我以少镖头的身份开始主持内务,这才发现在此之前,父亲有意在削弱其他几个总镖头的势力,他在将分散于各个总镖头之间的权利收回手中,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日后能轻松的接下这个担子。”雷霆说着,神情有些落寞。
“看他起朱楼,看他楼榻了。父亲全力为我构建一座朱楼,在他死后没几天,这座朱楼就快塌了,没有父亲,我根本镇不住整个四海镖局。”雷霆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所以,你接受了明东流的建议?”季江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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