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念顺着手的方向,靠进成海的怀里,轻轻的一闻,果然是师父。师父身上是淡淡的草木气息。
她抱紧成海的腰,小声的说:“师父,我有些害怕。我觉得城里人多,人多反而比山上可怕一些……”
成海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把她带到床上躺下,给她掖好被子,拍拍她左肩。自己和衣坐在床边,说:“睡吧,我在。”
其实尹念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猜得到师父是安抚自己的话。尹念低语:“师父……”
“嗯?”
“师父……”
“怎么了?”
“你在这,真好。”尹念握住成海温暖的手,终于能安心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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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郭聪从翰林院出来,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去,城南乌衣巷。”郭聪吩咐。
乌衣巷尾,正有一群人围成了圈,在闹哄哄。原来有个穷人家的少女正在卖身葬兄。
地上的草席里隐约露出一个男人的有些血痕的双脚,鞋子都磨破了。穿着布衣的跪在草席旁的少女正是尹念。她低头流泪给木棍变成的“兄长”盖好席子,凄凄切切的说:“我尹氏兄妹二人才来京城投奔亲人,亲人却早已迁去别处了,今早我兄长给别人帮个工,却被马车撞上,无力回天。”
“可怜啊可怜……”围观的人纷纷感叹,“听说前两天这对寻亲的兄妹才租下这个小院,结果今天就只剩下这个小姑娘了。”
“长兄如父,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入土为安。请各位行行好,把小女子买了去,为奴为婢伺候一生,换得兄长入殓。”尹念哭得梨花带雨。
大家议论纷纷。
“小娘子长得不错,来伺候本少爷吧。”一个衣着花哨的瘦削中年男人弯下腰,想抬起尹念的脸蛋仔细看看,顺便揩一把油。
一个拂尘阻止了他的咸猪手,温雅的声音来自一个青衣道人:“公子不可买。”
没有摸到小姑娘的嫩脸蛋,中年男人很不高兴的问:“为何不可?老子有的是钱。”
做青衣道人打扮的是成海:“此女虽面相灵秀,但一见就知她八字罕见,对普通人命格有相剋之嫌。”
尹念露出了着急的神态:“道长,我没有……”
但一听到相剋,围观的人议论开了:“难怪家里人都被她剋死了……连同她兄长也死了。”
想买下尹念的男人有点犹豫了,虽然眼前女孩长得挺好,但是还不值得自己搏命来玩,但是这么多人看着,打退堂鼓也太没面子了,他争辩:“哪来的小道士,乱说什么?”
成海被“小道士”一说给噎了一下,深深懊悔今早出门匆忙,忘了弄个老些的扮相了,用自己这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见人,看起来太没阅历了。昨晚坐着睡觉确实不舒服,今晨尹念起床后扶着他躺下时,他居然迷迷糊糊睡了个回笼觉,没时间把自己扮装得“有资历”一些了。
成海正思量着怎么辩驳,突然一个沉稳的声音支持了他:“施主,这位小道长并未说错,这个女子是双刃命格,对于一般人无福消受,但是有助于大富贵者。”
成海、尹念和围观的人群看到一个白发白眉的男人背着一把长剑走进人群,他面色红润、声音中气十足,年龄却难判定,道骨仙风的气质让人难以质疑。
好色中年男人有些不自在了,喃喃的小声反驳:“我也是大富大贵的。”
成海立刻接口:“公子是富贵,但尚不足以顶天……”
顶天?难道一个这样的潦倒小女子还得皇家来买不成?被这两人说破,那这姑娘卖身估计卖不出去了,她兄长也没法安葬了,众人唏嘘不已。
哭得稀里哗啦的尹念扑到成海脚边:“道长,请指一条明路,小女子只求葬兄。”
原来小念还是挺能做戏的,成海心里觉得好笑,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的拂尘一指旁边:“你且看这位贵人是否能买下你。”
众人看去,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正是郭聪,他已经在旁看了许久。
突然被点名,郭聪心里得意,自己原来真是大富大贵的命格,他温文尔雅的笑着说:“尹姑娘的八字可否告知?”
尹念看着郭聪,含泪轻轻的说:“小女年十七,生于十一月初三巳时。”
仙气十足的白发修道人沉吟了一下,说:“戊戌甲子乙亥戊寅。”
郭聪一听,和自己的八字确实相合,原来菩萨昨晚真的通过老树显灵了。他立刻说:“姑娘身世坎坷,但救助妇孺乃君子本色。李大,你带着银两,帮着尹姑娘料理她兄长的后事,然后带她回府交给管家安顿。”
“这姑娘真是命好,碰到了富贵善良的公子。”众人议论纷纷,郭聪也微笑着承受大家的赞许。白发修道人转身离去,成海看到事情已妥,也对郭聪施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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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离别亭附近。
“留步……崔师兄!”成海喊道。
白发修道人崔悟停下脚步,回头整暇以待。
成海赶上来,笑道:“多谢崔师兄今天帮忙。”
崔悟也笑了:“那小姑娘是你的徒弟吧?你们师徒搞什么名堂?师父卖徒弟?”
崔悟,孜罗山派掌门兼大长老欧长鑫门下亲传大弟子,也是第三代中最年长的大师兄,据说修为高深莫测,是下一代孜罗山掌门的最佳备选人。相对于成海这一孜罗山派的旁支修术法,其他长老及门下都是通过修心来修仙,两种修炼门法相去甚远,所以交流很少。
“小念需要进那个男人的府邸探查一些事情,所以找个名头混进去。”成海说道。比起其他师兄对自己这一旁系的不屑,崔师兄是最包容的;入门不久时,他练习御剑却从后山山道滚了下去,崔悟甚至飞过来救过自己一命,所以成海愿意解释给他听。
“你还时不时下山挣钱?”一听就知道是为了完成任务,崔悟笑起来,规劝道:“那如何能安心修炼?我们修行之人还是要把钱财看得轻一些。”
“身外之物看得如此重,难怪修行不行。”一个尖刻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远处走来两个修炼者打扮的中年人,说话的是穿着黑衣的人,干瘦的脸,眼睛精光大盛,他是掌门的另一得意弟子李杰书。
另外一个有些圆润的灰衣中年人打圆场:“你咋知道他修行高不高?听我徒弟说,成海小师弟厉害着呢!”他也是孜罗山的第三代,曾长磊长老的弟子夏博,自己的徒弟林小雨与成海的徒弟有些私交,所以也听徒弟说过后山成海可以使不少特殊的术法。
“哼,江湖术士的奇技淫巧而已。不走正道之路!”李杰书认为修行是潜移默化的过程,心中对于修炼快的术法尤其不屑和忌讳。
对于这种批评,成海早已习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辩解。他施礼:“李师兄,夏师兄。三位师兄下山所为何事?”
崔悟正色道:“近来人世不太平,似乎妖魔鬼怪多了很多,有不少魔气阴气聚集。师尊派我等三人去北方魔地,看看是不是有魔神降世的征兆……”
夏博也解释:“毕竟全书上记载了魔神百年要降世一次,降世之前便有这些预兆。百年前,师祖们用尽一切才阻止魔神降世的,没有如两百多年前那般酿成人间惨剧。”
魔神降世一说,成海也略有耳闻。他点头:“不妨碍师兄们做大事了,告辞。”
李杰书懒得应答。崔悟和夏博回礼:“我们山上见。”
成海正要离开,崔悟补充一句:“成师弟,如果你见到你师父——萧长青长老,请告诉他,掌门请他一见。”
成海点头。但是心想:我也七八年没有见他了……不知师父在哪云游,自己收徒的事还没禀告他,而且尹念灵脉尚佳、修行却不好,不知原因何在,真想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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