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牢狱生活,比想象中要难捱的多。
企业联盟不会在死囚身上浪费医疗资源,周质只能用囚服和床单对骨折处进行简单固定,疼痛虽然有所缓解,但呼吸和说话时胸腔里仍有明显的骨擦声,加上地下监狱闷热潮湿,不到一周时间,他的肺部开始出现气肿,大脑也因为缺氧而整日昏昏沉沉。
更煎熬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对周质来说,这比死亡本身更令他难以忍受,他在粘腻的灰墙上刻满脏话,在深夜里用镣铐敲击铁门,把食物踢出送餐口,只盼着愤怒的狱警能猝不及防的给自己一枪,或者那一截断掉的肋骨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刺穿心肺。
一个月后的某天傍晚,他终于盼来了行刑通知,送通知的人很出乎意料。
海耶斯.罗德,他的救命恩人和掘墓人,现在又成了他的报丧使者。
海耶斯刚刚经历了第十七次心脏手术,虚弱而苍白,他瘫坐在轮椅上,推轮椅的是儿子托马斯,父子俩都穿着素黑的西装,系着黑色领带。
“欢迎光临,你们是我新家的第一批访客,大概也是最后一批。”
周质坐在架子床上问候道,他的声音在嗓子里打转,每说出一个字,胸口都隐隐作痛。
“辛苦你了,兄弟。”
海耶斯在托马斯的搀扶下离开轮椅,费力的坐上架子床,周质向里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一点空间,也避免了和他身体接触。
“执行日期是明天早上。”
海耶斯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信封交给周质,周质接过来拆开,把里面言简意赅的通知书平平展开,放在两人之间,仿佛划出了一条生死的分界线。
“托马斯,你先出去吧,打点一下狱警,让他们暂时远离这里。”
海耶斯冲一旁侍立的托马斯摆了摆手,托马斯朝周质深鞠一躬,转身走出囚室,反手关上了铁门。
“托马斯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闷葫芦一个。”
周质寒暄道,他想起已有很多年没见到托马斯了。
“他现在在A01的联盟大学读医学博士,搞研究挺适合他,不用多说话。”
谈及儿子,海耶斯难掩欣慰,联盟大学是全球顶级学府,招收的都是万里挑一的顶尖学生。
“哈,有趣,你一辈子以杀人为业,儿子倒成了个悬壶济世的医生。”
周质捂着胸口挤出笑容。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海耶斯生硬的结束了叙旧,周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海耶斯没有恨意,然后指了指胸口。
“我这儿骨折了,影响了脑袋,现在不是特别清醒。”
“没关系,正好免得你反驳我,你听我说就行,当然,我也希望你能按我说的去做。”
海耶斯并没关心周质的伤势,也没有要向他道歉的意思。
“兄弟,我这辈子都在按你说的做,看看我落得什么下场了。”
周质自嘲道,海耶斯苦笑着点点头,在西装内袋里翻找了一阵,用两根手指拈出一个仅有药片大小的金属盒子,那盒子表面黝黑,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份量也是极轻,似乎一不小心就要从他的指尖飞出去。
“有水吗?”
海耶斯问道,周质从床边的架子上拿起水杯,里面还有半杯飘满灰尘的水。
“吞下去。”
海耶斯拉住周质的手,把小盒子放进他手心,周质看也不看,毫不犹豫的扔进嘴里,和着半杯脏水吞掉了。
“不问我是什么吗?”
海耶斯有些惊讶,周质坦然笑道:“还能差到哪儿去?我倒盼着这是毒药,免得我多忍受一夜的煎熬。”
“你记得莫斯科大爆炸吗?”
海耶斯突兀的问道,周质点点头,他怎会不记得,那是一个困扰了他四十多年的噩梦。
“那一次爆炸,你的亲弟弟周量死了,我也丢了半条命。”
海耶斯低下头缓缓说道。
“你不用提醒我,我欠你的命,马上就会还你了。”
周质拍了拍海耶斯的腿,海耶斯趁势攥住了他的手,周质想把手抽开,但海耶斯的手颤抖个不停,他想了想,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手上。
海耶斯叹息道:“唉,一次爆炸,十万人粉身碎骨,那时候我们都以为牺牲这十万人,就能结束战争,从此不再需要杀人。”
周质也凄然的叹了口气:“但事实上呢,战争早就结束了,而我们仍然在杀人,为了抢夺能源杀人,为赚一点佣金杀人。”
他一直悔恨自己当初的愚蠢,竟会相信以屠杀换取和平这样荒唐的说辞。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海耶斯沉默了片刻后问道,语气和大岛次郎如出一辙,周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和大岛才是天生一对,我们大概都找错合伙人了。”
“不,大岛不是铠鼠,你记得当初我为什么把公司取名铠鼠吗?”
海耶斯没理会他的玩笑,认真的解释道:“铠鼠又叫犰狳,全身覆盖着骨质铠甲,小口径步枪都打不穿,很会打洞,昼伏夜出,擅于伪装,生存能力极强,它们爱吃腐肉,对动物的尸体趋之若鹜。”
“所以呢?”
周质不耐烦的问道,海耶斯指了指周质,又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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