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因早有准备，立刻进行排异反应的治疗。
这个治疗过程相当痛苦。虚弱加重了王羽对疼痛的敏感程度。他的呼吸稍微用力一点，都会触发过敏地方的剧痛。一痛起来，血管似乎就变粗了，血液的流速也变快。
他甚至能感觉后背大小血管的跳动撞击着他的皮肤。
这一个月的治疗令他生不如死。他起码休克晕厥了五次，被送进抢救室三次！他多次想放弃。不仅仅要放弃翅膀，还要放弃生命。
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就是。
他觉得纪因不是在治疗他，而是在折磨他。
纪因也有些惶恐，担心王羽死在了手术台上，于是问王羽要不要继续。如果不想受苦的话，把翅膀摘掉，排异反应就会消失。不过以后想再长出翅膀就不可能了。
王羽犹豫了。
最终，强烈的求生欲望和对飞翔的憧憬，激励着他坚持了下来。
其实，还有一个因素鼓励着他。
那就是苏雨的温柔、灿烂、甜美的笑容。
他想再次感受一下苏雨的温暖。但是，如果他依旧是个残疾人，他就没有自信去面对苏雨。他也不想在苏雨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同情。
他不需要同情。
他只是需要平等。
好在，绵绵无绝期的排异反应终于结束了。他的身体接纳了这双翅膀，免疫系统不再与之争斗。
王羽的一切生命体征也都恢复了正常。
他要开始学习振翅飞翔了。
学习需要空间。
在病房里肯定是不合适的，翅膀根本张不开。在医院的其他地方也不行，免得他人看到了，引起公众恐慌。而且他人肯定会指三道四，影响王羽的心情。
学习一定要专心。
纪因给他安排了一个地下室练习。
这个地下室好像是地下防空洞改的，非常空旷，居然有十几米高，停飞机都足够，让他学习扇动翅膀刚刚好。学习的过程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痛苦得多。
他每次扇动翅膀，就好像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步。仅仅十几秒，他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翅膀和后背的肌肉都又酸又痛。
试想一下，百米赛跑之后，运动员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他扇三四下，就等同于冲刺跑一百米。
要想飞起来，起码练习扇动几千下，甚至几万下！
他以极大的毅力克服了酸痛和疲惫，坚持练习，可是始终不得法，怎么飞都飞不起来。而扇动翅膀的时候，经常把周遭的东西扇得乱飞，鸡飞狗跳。
每天晚上练习完毕，他都会累到虚脱，瘫倒在床，需要纪因给他打营养针补充能量。
可是，练习了一个多月，吃了无数的苦头，始终看不到一丁点飞起来的希望。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根本飞不了，翅膀就是个摆设，不仅没用，反而多余地消耗着身体的能量。
当一个人的意志发生动摇时，他的很多努力就变得敷衍了。
他又冒出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万幸纪因即使发现了他这个苗头。
……
这天晚上，纪因叫停了王羽的练习。
王羽在地下室里练习飞翔也厌倦了，收起翅膀，坐在地板上发呆。地板上都是他在练习时掉下来的白色羽毛。
纪因把王羽抱到轮椅上，说：“其实在地下室里练习不是一个好环境，你的眼睛看不了多远，就难以产生翱翔的欲望。最适合是在天台上飞翔，看得到天空，自然就想飞上天空。但是在天台上练习太危险了，担心你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摔死了。”
王羽感觉到纪因和平常有所不同，但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纪因推着王羽走进电梯，说：“其实我也是个天文爱好者，在天台上有个业余的天文望远镜，经常用它看看星星。有时候一边看一边喝酒，喝酒越多，看得越清晰。宇宙是浩渺的，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人去探索。我带你去感受一下，丰富一下你的视野，说不定有好处。”
王羽其实没多大兴趣，但是一时无事可干，就答应了。
两人来到天台。天上里有一个小阁楼，阁楼里窗明几净，有许多大部头的书，也有许多设备。
王羽果然看见了一台巨大的望远镜。
纪因让王羽去感受一番。
但是，王羽不知道怎么用，视野里一片混沌。
纪因从阁楼的冰箱里摸出两瓶啤酒，把王羽推出阁楼，来到天台边，给他递了一瓶啤酒。
纪因说：“在用望远镜之前，先用自己的肉眼看看天空吧。”
王羽喝着啤酒，看着夜空，慢慢地涌出了很多心事。
纪因说：“我知道，很多人都骂我是疯子，说我为了出名丧尽天良，什么伦理道德都不管。嘿嘿。他们说得很对。在我读书的时候，我一心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家。读完博士，在学校里搞科研。可是学校以论文论英雄，有论文才有职称，才有基金，才有钱做实验。没有论文，什么都没有。我的时间很宝贵，没那么多时间写论文，只想多做点实验。可是啊……唉，我看到许多才华横溢的人才为了论文为了职称渐渐成了庸庸碌碌之辈。我很害怕，我怕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
王羽静静听着。
没想到纪因会把自己当朋友，跟他说这些话。
“于是我下定决心，只要能做实验，只要能出科研成果，就不能让论文让职称约束我！”纪因大声说。“于是我联系了很多企业，帮他们做项目，他们给钱，我用来做实验。后来学校把我开除了。是因为我的科研不符合流程么？不是，是他们想侵吞我的成果。嘿嘿，我干脆辞职了，自己找投资人成立公司，成立实验室。别人问我做这么多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我要改变全世界，改变全人类。这是我的梦想。你呢，你的梦想什么？”纪因问。
“我？我没那么崇高，我只想站起来，只想飞起来。这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欲望。”王羽老实说。
“你的欲望不够强烈。或者说，你还没有真正地把飞起来当做梦想。因为你不够努力。不够执着！”纪因的目光又变成了刀。
“啊，我很努力了！”王羽仿佛受到了羞辱，挥舞着双手大声说。
“哦？那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的努力。”
纪因猛地推了一下轮椅，让王羽从轮椅上掉下来，接着从天台上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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