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策知道，人脸识别监控系统的使用越来越广。它无差别的识别攻击杜绝了一切暴力行为，预防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潜在社会威胁，甚至还将江东省百姓的个人素质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在它的作用下，江东省成了全国最文明的城市，一切有损社会公德、破坏社会秩序的行为都被罚款罚到烟消云散。江东省贯彻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而经济建设的前提就是社会的稳定。他发明的人脸识别监控系统有效地维护了稳定，如今促进了稳定。在一个城市里，连脏话都被消灭了，还有什么不文明的行为会不被消灭？
莫策知道这套系统有多么强悍，也知道它多么难以被摧毁，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他也知道这套系统只是在表面上强行地维护了稳定，在黑暗面有无数的反面情绪正在酝酿，正在发酵。比如这套系统直接侵犯了所有人的隐私，限制了所有人的自由。而且，这套系统太过铁面无私，没有丝毫的人情味。许多应该道德来约束的行为准则，在它的影响下，变成了由法律来强行约定。
它对所有人向往自由的人造成了威胁和冒犯。
而大部分人不知道自己被冒犯了。
面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无敌巨人，莫策无计可施。
……
圣诞节这天，他给前妻打电话，表示想带莫千寻出去玩，共同度过一个圣诞佳节。前妻直接拒绝了，说莫千寻和她的朋友们约好了一起玩，不需要也不欢迎大人的参与。他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躲到学校对面的麦当劳来远远等待放学，观察女儿十几秒。
在等待的时候，他看到了久未见面的安天下，连忙跑了过去。
在学校门口，安天下看到莫策十分惊讶，说：“莫先生，您怎么来了？”
莫策微微仰起头，瞟了瞟四周的摄像头，扯动嘴角笑了笑，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有空吗，找你聊聊。”
安天下笑道：“有空。”
两个人又回到了麦当劳。
莫策问：“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啊？”
安天下说：“外出学习了，加强思想道德教育！领导说，我们小学里的保安要以身作则，为同学们树立良好的榜样，不说出口成章，起码也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现在摄像头遍布每个角落，如果我们敬礼的动作不标准，或者说巡逻的时候三心二意玩手机，都会被摄像头捕捉到，一次警告，两次开除！为了防止我们玩手机，学校规定了我们在上班期间不许带手机，学习期间也不许带，下班之后才让玩。这样做也是免得某些同学来找我们借手机玩。”
“现在学校不许学生带手机了？”
“是啊。”
“那种可以打电话的手环呢？”
“那倒是可以，手机可以玩的游戏太多了，分散孩子的注意力。手环是保护孩子的，所以可以戴。”
莫策想起了自己给莫千寻设计的手环，那个玩意儿已经被淘汰了。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保证了孩子的安全。他的那个监测孩子心跳的东西成了鸡肋。
“您找我有事吗？”安天下问。
“我……唉，这事儿可能会让你很为难。我就随口一说，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我一下，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不能让你难做。”莫策颇为心虚地说。
“您说。”
“我想见见我的女儿。但是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不受学校欢迎的人。孩子她妈也不让我见。我就想去学校里看看我孩子。课间休息有十分钟，说个三四分钟的话就好了。我知道，这很困难。因为我一靠近学校，监控就识别出了我的人脸，警告正在值班的保安。”
“你都知道困难了，肯定也知道在这个事情上，我帮不上什么忙啊。不好意思啊。”
“其实有点希望的。有的保安负责巡逻，有的保安守着校门。听说你现在也是保安中的主管了，如果你让你同事们去巡逻，你自己留下来站岗，然后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能混进去了。”莫策盯着安天下，满脸写着跃跃欲试。
“啊，操作性太难了。系统会有记录的。你是不受欢迎的人物，居然还进去了，当时我在值班，我肯定要受惩罚的。说不定要被开除。现在找份工作不容易啊。被开除的人想再找个好工作，更是难上加难。您别怪我自私，我想丢了我的饭碗。”安天下低着头，不敢看莫策的眼睛。
“我知道。我就是被上家公司开除的。其中的辛酸，我非常清楚。”莫策叹道。
“真是不好意思。您以前帮过我很多，我一直牢记于心，一直想报恩。但是这个事儿上……唉，对不起。您的监控太厉害了，我们无法逃避。”安天下说。
莫策也陷入了沉默。
突然，他想到一个点子，说：“你们的系统是我设计的，我给系统留了个后门，方便我钻进去把监控记录删掉，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我溜进校园了。”
“没用的。”
安天下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衣领，说：“为了防止保安不遵守规章制度做出有损学校名誉、威胁孩子安全的行为，学校给每个保安以及每个教职工都装了录音设备。所有人每天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案。刚才您说的这番话也被记录了下来。”
“啊！已经监控到这个地步了？”
“是的。你看街上的那些环卫工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这一个检测工具。如果他们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就说明他们在偷懒，系统就会进行提醒。一次警告，两次罚款。很多环卫工人被罚得一个月白干。他们身上的系统还能记录他们一天走路的步数，如果步数过少，也说明偷懒了，也是要扣钱的。”
“看来我是真的落伍了，都不知这些东西。”
“所以，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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