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茶盏,又将盏盖合上。太后叹了口气,怪他又有什么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者,多矣!若世间人人都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哪还有这么多的烦恼?如今妁伊已经册为玉贞公主,那便是向天下人承认了她的身份,再闹得僵,只会大家难堪。况且,刘婼本身就不招人厌烦,太后也喜欢她那双巧手和不多话的性子。
“若是时机合适了,再封她个位分,这事就圆满了。有罪该罚,一切都已经过去,别让天下人说咱们没有气度。”
此话正合魏帝的心意,知子莫若母,大抵如此吧。
“只是,儿子此番前来,又是来给您添烦忧了。”
魏帝低着头,有些愧疚起来。
太后不知道这些日子能有什么令她烦忧的事,纳罕至极,侧首问他:“这几日能有什么不平静的吗?”
“年前京中有一聚宝钱庄,骗取了百姓大量的钱财。”有了话头,魏帝就大略将聚宝钱庄如何行骗之事,再向太后说了一遍。
“可是,这都是外朝的事,着人去办了便是,怎么能说让哀家烦忧?”
“京兆尹姚舒文呈递了涉案者口供,来往的票据都指向......”魏帝抬眼看了看太后,见其神色淡然,也只是试探着说:“可能景掣有牵涉其中。”
太后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觉得胸口闷疼,一口气喘不上来,跌坐回椅子上。璇玑帮她摩挲着后背,缓了好一阵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绝不是投钱购入券票,他骗人了是不是?”
压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字字掷地有声,魏帝却是无声地点点头。太后无疑是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从上次围改盐田没有成功以来,她总觉得景掣还会做出点什么。果然,这天杀的,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那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如今,谁不盯着咱们景氏一族,他就全然不知道收敛,这个挨千刀的。”
鲜少看到太后如此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她现在是打翻了五味瓶,既希望魏帝能保住景掣,却又担心景掣的事威胁到魏帝的地位。她不是不知道,魏帝在朝中亦是举步维艰,后宫中的步步为营,许多时候是前朝的万不得已所致。
“太惹眼了,景氏终究是太惹眼了!”
魏帝怕太后如此气愤再伤到身子,忙把风月白说的话告诉太后:“可是,京兆府府丞风月白于除夕宴上敲了登堂鼓,却告诉儿子涉案者是关内侯崔壬。”
“你别宽哀家的心,哀家知道这件事不管景掣是否真的参与其中,他都已经进了这趟浑水,再也洗不干净了。只要有人咬住他,再把你刚才所说的口供证词拿出来,他必死无疑啊。”
这也正是魏帝所担忧的,只要姚舒文在宣政殿内说的话传出去,那么就不可收拾了。唇亡齿寒,景掣被杀,就会牵扯出景氏更多的事情来。到时候,即便是莫须有的罪名,姬宏铎也不得不去面对。
“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当真居心叵测啊!”
太后这一感叹,也道出她虽知道景掣胆子大,不守规矩,却万万不可能愚蠢到这样的程度。必然是有人想要借这件事,大做文章。
“另一人是谁?”
“崔壬!”
她们母子俩现在需要做出一个清醒的判断,在崔壬与景掣中必然要牺牲掉一个,该是谁呢?最终的选择显而易见,太后不可能拿自己的家族去冒险,更不可能拿姬宏铎的皇位去博。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景掣所为,都必须是崔壬做的!”
从太后缓过劲儿来之后,大殿内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这句话太后敢说,也必须说。作为一国之君,魏帝会有顾虑,有摇摆,而她不能有!
“母后,儿子以为一切还得等查实之后再做决定。”
不出所料,魏帝已经开始摇摆。太后要让他放弃这种恐怖的念想:“儿啊,这支箭就是冲着你来的!谋划这事的人,你以为是真的冲着景掣吗?还等你查实,那景氏早就完蛋了。景氏一出乱子,你的皇位如何稳固?”
“朝中绝大多数,是明事理顾大局的官员,他们不会被人左右的。”
“那你今日还来跟哀家说这些干什么?”
这一问,彻底的难住了魏帝,他正是心中拿不定注意才来找太后的,现在却又否定了太后的意见,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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