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割鹿台刺客意识到这点时,余下的人已寥寥无几,这些从小在割鹿台培养成刺客的人此前从未对本身门派有过一丝怀疑,即便没有露出半点马脚的同僚毫无征兆被官府的找上门来杀死,这些被调令只能按死在原地不动的刺客一面期待着割鹿台能及早做出应对,一面等着不知何时穿着大尧武官服饰的江湖鹰犬杀上门来。
“你我都是想要这儿活得更长久些的人,有的事得看得明白些。”他拍拍跪在地上的蜚蠊额头,“用这儿想,身为江州江湖共主的高旭身死后,谁当继承大统?”
“那高旭有个女儿,就在栖山县张家附近的一个镇子里一座名为小青楼的竹楼里。”
“松峰山曾被高旭视为能担当大任的两个年轻人和备选人才都死在了张家和烟雨楼手上。”与稚童面貌截然相反的嘶哑嗓音有些玩味。
他不由自主接了下一句:“那只要把高旭独女....”
“竖子可教。”
蝍蛆是咬死了猎物就不松口的毒虫,用猩红舌头舔舔嘴唇,很好,他很喜欢这个代称。
“此事不劳长老费心,蜚蠊自会亲自盯着。”明白了长老的意思,他只想赶紧离开,当长老舔起嘴唇的时候,早年被那邪门功法折磨疯癫的心性多半又压不下去,割鹿台调配的野靡香即便是再大的剂量对蝍蛆这种早年一天没六两不行的,在割鹿台内被称为“老香鬼”的人物而言,最好的,能止住他心头焦渴的是....
当年在大尧鹰犬追剿下最后活下来的几人其中之一便是蝍蛆,除去对危险的敏锐和藏匿得足够小心外,本身武道境界已经一只脚踩在六层楼门槛上,不是没有比他更经验老到小心的人,只是论起武道境界,割鹿台这一辈刺客,他确是头名。
在最后一次摆脱几名大尧宫廷大内侍卫的合围,还吸干其中两人武道修为后,原本还悬在半空已有四年光景的另一条腿终于要落下。
武道境界更上一层楼本是天大的喜事,不过对那时的蜚蠊却是毫无疑问的弊大于利,大尧的鹰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杀到他藏身的所在,武道六层楼不比四层楼以前,自体内生出那股武夫气机后,每次登楼都不再是瞬息之间,若是心境不定,亦或是本身受创气机不稳,那不能顺利登楼还好说,走火入魔坏了武道前程乃至有性命之危,都不鲜见。
自知连日厮杀负了伤势,气机不稳,自身修习那邪门功法反噬又蠢蠢欲动。这本功法本也是他在一次杀人时意外所得,没有师傅指点,靠着自身摸索能走到武道六层楼门槛上这一步,已是极限,武道六层楼同也是这邪门功法目前靠着吸人修为所能到的顶点,杀人夺书时原主人曾将书的最后几页撕下囫囵个吞进肚,虽说事后剖开肚子把那几页书掏了出来,却也辨识不出上头字迹。
蝍蛆他虽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照着书卷上所载前几步来,机缘巧合竟是练成了。
终有一日,还未等官府人找上藏身之所,他便压不下那邪门功法的反噬,浑身气机于体内肆意游走不说,于割鹿台锤炼已久的体魄也趋于崩溃,这般的痛楚,好似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最终被这火活活烧死。
那是个雪夜,蝍蛆脱了浑身的衣裳在漫天风雪中狂奔,他干渴得能把一条江都灌进腹内,再多的水却都止不了他的渴。
“施主。”
他在一名身披单薄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面前停下,那老僧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后,神色悲悯道:
“施主若不愿受这焦渴之苦,将一身驳杂武道气机自行散去即可。”
“放下?”
他一口咬在老僧的脖颈上,却好似咬住一块精钢,佛门所谓金刚不坏的神通,钢刀铁枪尚且不能动,更何况是一口牙。
“若是吸老僧的血能解施主的渴,那老僧....”那老僧话音未落,蝍蛆只觉嘴上那块精钢成了一块寻常的人肉,便咬进去,只顾吸食鲜血,那血竟是佛家典籍中得道高僧才有的金黄颜色。
“吸了老僧的血,还请施主切莫再多造杀孽。”血被一口口吸干,那慈眉善目的僧人面上没有半分痛楚神色,于圆寂前最后低眉喃喃道。
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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