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段天涯”三字,轩辕豪、冷凌霜等俱都变色,连轩辕独都不禁直起身来,目中掠过一抹精光。安生听得瞠目结舌、一愣一愣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剑……剑帝传人?”
“就是这个表情!就凭这副傻鸟样,原本不信的也都信啦。干得好!”韩秋色非常满意。
“没错,安兄弟。当日教了你三天剑法的,便是名动天下的剑帝段天涯。据说此人“窥心剑”剑法已练至化境,能在交手的瞬间辨出敌人的阴阳、进退、刚柔等,再以顺合逆断、转换五行的法子破敌,一经施展便如行云流水也似,号称是未尝一败的剑法。”
他瞥了司徒雷登一眼,笑着说:“适逢儒门兵圣在场,司徒先生见识过无数奇功绝艺,阅历最广。敢问当今天下剑法,有哪一门使来如行云流水,能见缝插针,接剑引招于无形?”
眼见众人目光聚集过来,南宫损清咳两声,捋鬓道:“依老夫之见,东北道神剑门王氏‘神剑绝’、大理国秘传的‘六脉神剑’练到了极处,皆能千机寻隙,破开如裂纸,未必让“窥心剑”专美于前。”
韩秋色哈哈大笑。
“人说‘天下三剑’,神剑、窥心、六脉。司徒先生一口气抬出另外两门,那是没的说,对症下药,行家里的行家。在下斗胆一问:过去三十年里,王家有谁练成了神剑绝,大理国内有几个懂得六脉神剑的高人?”
“这……”
司徒雷登面色铁青,沉声道:“一个也没有。”
“练成窥心剑的倒是有一个。其余两门,不过是百余年前的江湖神话,嘴上说说、怀旧追远不妨,较真便不好啦。”
韩秋色嬉皮笑脸:“依司徒先生之见,那阳顶天阳某某在当今天下刀榜中,能排到第几位?”
司徒雷登冷冷一哼,锐目力满是轻蔑,缓缓竖起了三根指头。
“老夫敢说,无论往前往后十年,阳庄主均可名列天下刀客前三甲。”
“那么杀得阳某某满厅乱滚的阿呆,不是第一便是第二了,是也不是?”
司徒雷登银眉一耸,交叠在杖侧方首的双掌紧握,两条雪练似的长鬓无风自动,宽大袍袖忽如鼓帆,周身尘灰扬起,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圆环倏然扩散。
这是打入城以来,韩秋色头一回见他动怒,心头微凛:“老头身负艺业,绝非泛泛,可不能当他是一般的马屁精。”
司徒雷登拄剑昂坐,寒声道:“老夫平生观斗无数,自问未曾走眼。韩大侠若然不信,不妨与阳庄主一斗,若能对招三十合外,老夫便拆了秋水亭的牌匾,从此退出江湖!”
这话韩秋色若早半个时辰听见只怕要反脸,但与阳顶天一对掌后已大为改观,心中苦笑:“你倒是抬举我。”
正色道:“阳顶天的本事很高,这点毋庸置疑;阿呆被魔剑天残附身后,竟能杀得他均不出双手,可见天残之能,决计不在阳顶天之下。
两名强者豁身一决,试问能以一剑轻轻挑开、接招转移之人,实力又是如何?”
司徒雷登默然良久,半晌目光才越过韩秋色,抬望金阶上的孤独天威,沉声道:“能教出这等身手,遍数剑界,我也只能想到段天涯。至于这安姓少年的招式路数,只能说与传闻中窥心剑相似。老夫并未亲眼见过剑帝武学,所论止于臆测。”
兵圣都这么说了,谁也提不出更有力的反驳。尉迟恭见机极快,眉目一动,粘鬓笑道:“都说无双城中卧虎藏龙,不想竟有剑帝传人。剑帝段天涯与刀皇魏无羡、陶老丞相等并称开国三杰,若非退隐,今日也是朝中上柱国,显赫非同一般。安少侠师承剑帝,临危挺身,果不负剑帝之威名。”
秋兰一听,明珠似的杏眼滴溜溜一转,眼波盈盈,仿佛连眼角的晶莹小痣都笑了开来。
“啧!看不出你这傻木头一个,居然也有忒大来头。”
她见众人打量安生的眼光丕变,不由得晕红双颊,嘻嘻笑着,只觉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直跳,也不知自己在兴奋什么。
轩辕独笑道:“段天涯其人,我少年时曾见过一就回,模样与韩大爷的转述差不多,这事的确有门道。”
唤人将地上的残尸血渍清理干净,把迎春姬等一班吓傻了的姬妾打发下去,眯眼想了一想,转头对安生道:“你既是剑帝段天涯的弟子,再做不得无双城的小厮,否则传将出去,人人说本侯屈了名门高徒,背地里笑话。我看这样,你也别干下人啦,本侯便补你个七品带刀侍卫的官儿,平日仍归大总管调遣。你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尽皆错愕。
安生是不是段天涯的弟子还未可知,却平白得了个正七品的“带刀侍卫”之职,由小厮到功名在身的一介武官,俱在他一念之间。
众人心想:“难怪在无双城,宠姬与厨子都能做到七品以上的总管,可说是其来有自因。”
花灵蝶娥眉微蹙,不过是眨眼功夫,随即一笑。
“还不快谢恩?”
安生如梦初醒,跪地磕头,也不知该说什么,目光不自觉投向韩秋色。
独轩辕独拍手笑道:“本城有剑帝传人,想必阳某某也不敢再来耀武扬威。安生,你跟你师傅好些年没见了罢?本侯派人把消息放出去,你师傅若未埋进土里,不定便来与你相见。”
韩秋色陡然省觉:“原来这厮打的是这主意!”
放眼当今天下,谁在声望能盖过“横扫八荒”阳顶天?唯有昔日尊为剑中之帝的段天涯。消息一旦放出,段天涯若还在世,极可能上无双城来找徒弟,届时六月初三秋水亭一会,无双城的代表便呼之欲出。
退一万步想,就算安生不是剑帝传人,又或许段天涯撒手人寰,这一着也足以打乱镇东将军府的布局;镇东将军被迫应变,仓促之间,便有可乘之机。
韩秋色几乎要喝起彩来,暗自捧腹:“说他傻,这厮还一点都不傻。‘引段天涯对付阳顶天’虽然异想天开,却不失为妙着。所谓:“盲拳打死老师傅。‘独孤天威胡乱出手,这下可有人要头疼啦。”
尉迟恭与司徒雷登对望一眼,显然也想到了一处,找了个借口,并肩起身告辞。
轩辕独眯起小眼,懒惫挥手:“不吃饭便快滚蛋!留你们吃点喝点,倒像灌似的,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忒扫兴!不吃啦、不吃啦。”
把几上碗碟一推,起身道,“我睡午觉去。那阿呆给我照看好,本侯与阳某某赌局未竟,谁敢伤了本侯的押注儿,我抄他全家!”
阶下几名内侍慌忙来扶,将他搀下了云上楼。
主人离席,冷凌霜姐妹也一齐起身。花灵蝶送尉迟恭、南宫损等下楼,抚司大人与秋水亭之主的身分非同泛泛,冷凌霜久历江湖,通达人情,也领着秋兰,随花灵蝶一同送客。
韩秋色打了个酒嗝,面颊胀红如血,踉跄倒退几步,靠着梁柱摇手道:“哎哟,居然喝醉了,两位走好,请恕……在下不送。”
尉迟恭暗忖:“鼎天剑门掌教的亲传弟子,于应对进退之上,竟还不如百花轩的女流。谣传近年来鼎天剑门派系纷乱,几位副掌教都有侵吞自壮的野心,秦俊杰节制无门,早晚生变,看来不假。”
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韩大侠是江湖豪杰,潇洒自任,本就不拘俗礼。就此别过。”
司徒雷登杖剑悬腰,负手拾级,倒是头也不回,楼板下依稀能听见他严峻的呤哼声,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轩辕豪一声冷笑,恨恨地瞪了安生一眼,也率一干金甲武士同去。
花灵蝶临下楼前,回头吩咐道:“你先扶韩大侠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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