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临行前陆天行殷殷叮嘱,对照眼下进退维谷的情况,额际不禁渗出薄汗。
夏流提出“以擂台代替论法”让各派代表与镇东将军府一斗,用以决定流民去留,看似不得已而为的馊主意,仔细一想,其中却有诸多蹊跷。
南境游侠行踪不定,夏流未以虔无涯为饵、将君莫笑引到江南,眼下决计使不出这记杀手锏,退一万步想:若非夏流出尽手段,事先排除了与镇南将军府关系疏远的北越国等势力,岂由得他指派南境小乘的代表?此又一斧凿宛然处。
须知南境实力雄厚的大国多与“代巡公主”有联系,向来不买镇南将军的帐,此番所派官员层级都不高,遇事说不上话;姑且不论使节,但教忘忧长老在场,便轮不到夏流发声,便是他手握君莫笑这着好棋,亦无用武之地。
而以君莫笑的名头武功,明显是为了对付“横扫八荒”阳顶天准备的阵仗。
阳顶天失踪是近曰才发生的事,夏流无法事先预料。他排除了南境僧团及使节团里的反对声音,把君莫笑引到江南,再提议以擂台代替论法……一切布置,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在此对镇东将军府的首战之中,摧毁姑苏城手下最强的武力屏障,一举夺下胜利!
也就是说早在南境之时,夏流便知论法大会上将有赌斗,为打败镇东将军府做下种种安排。
要不是死胖子对流民围山表现得如此惊诧,实不像作伪,整出戏他算唱全了,铁板钉钉,首尾始末肯定是这厮一手策划。
陆东流与夏流算是少时吃喝玩乐、宿娼的同道,对此人知之甚详:夏流脸皮奇厚,什么事都能说得天花乱坠,演技却没有那么出色。适才那对猪也似的小圆眼珠差点吓得挤蹦落地的模样,令陆东流疑心之上复又生疑,不由得踌躇起来。
夏流并不知流民会蜂拥上山。否则以这厮胆小如鼠,还能坐沉了大肥屁股谈笑风生?
不围山,如何打得成擂台?夏流原本的算计是什么?佛子率众生事,与他有无关连?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将大伙儿捏在一块?说不定,是我将夏流那死胖子想得太聪明了。
同为被算计的一方,陆东流环抱双臂,陷入沉思。
姑苏城手里若有奇兵可用,如始终未见人影的阳顶天,则君莫笑未必稳操胜券;若然没有,以姑苏之老谋深算,用赖的也要想办法躲过这一败。在陆东流心中,这两个结果都远胜于安生下场搅和。
陆令萱不知他心中计较,见安生面无表情站立不动,又恨又恼:“叔叔与阿姊也真是。这厮多次辱我,至为可恶,撞上‘倚天剑主’君莫笑,便未被一剑拍成了骨泥笼粉,少不得也要折腿断胳膊。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有甚好拦阻的?”
明媚的杏眼滴溜溜一转,勾连着小指负在腰后,悄脸上满是遗憾:“安大人护主心切,可惜将军身边尚有阳顶天,大人报效无门,我是替他惋惜。”
身后双手摆弄,似是把玩什么,宽松的大红礼服后头垂下一小截玉坠流苏。
余人以为是什么金珠饰物一类的小玩意,只安生握着拳头咬紧腮帮,虎目炯炯放光。
那是他遗落在陆令萱处的金字腰牌,代表将军赋予的权柄、信赖与期望。
他涌起硬闯下楼的冲动,守着楼梯口的陆东流早有准备,虽已还剑于腰,却没有让路的打算,宽阔的凤台梯拦被他这么懒惫一倚,令人忽生出铜墙铁壁之感。
要闯过他那神奇的剑法与瞬差之术,似乎并不比面对李寒阳来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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