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凤问。
犼走过去,一手把那个骨灰盒拿起来,满不在乎的往地上一扔,“这是跟刚刚那个人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的骨灰。”
再一看水里的藤蔓不见了,白凤奇道,“跟张正勋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也就是说这是他爸爸?”
“没错。”
一直静观其变的花醉,终于开口了,“他爸爸不也是当事人之一吗?又何必要那找那两个姑娘的尸骨呢?”
身边有个骨灰盒,总归是让人有点不自在,白凤有些本能得跟它拉开距离。
白凤,“花醉,这不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吗?”
“花醉哥的藤蔓伏延千里。”九公子温声解释到,“也就是说,花醉哥从地下悄悄的把这个东西弄过来了,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花醉,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吗?”白凤扑到花醉身边,目光灼灼。
花醉合上书,伸出手,指甲在白凤脸上划过,叹了口气,呢喃道,“有,我不能让时光倒流。”
“那有什么关系!”白凤欢脱的说,张开手就往花醉脸上抱去。
花醉也不躲,任由他捧着,他近乎用一种痴痴的婉转目光看着白凤,就好像他等这一刻,千年万年。
白凤顿时收敛了嬉笑,目光微动,靠近了花醉两寸,慢慢的把下半句话补充完全,“反正,你以后的时光是无止境的,不就好了。”
“嗯。”花醉细微的点了下头,又看向白凤身身后已经躲得老远的两个人,“去吧,你们玩去吧,不是想知道吗?”
白凤也点点头,然后在把手撤离回来的同时,故意往前凑了一下,脸颊擦过花醉脸颊,这才起身走开,还得意洋洋的冲花醉吐吐舌头。
嗯……皮肤真好。
从九公子那边的视线看,有种错觉,就是白凤跑过来的样子,就连灵魂都是飘的。
九公子,“凤哥哥这是喝多了吗?”
犼,“这里哪有酒啊,会不会被花醉哥给教训了,吓出毛病了,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吃螺蛳粉。”
两人面带惊恐对视一下,然后又无比同情的看向白凤。
九公子那颗圣洁的心暗暗想,白凤哥为了我们辛苦了,要对他好点。
这下三个幼稚鬼聚头,可以开始搞事情了,只见犼把骨灰盒打开,白凤第一次知骨灰盒里头竟然有个塑料袋,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如此,反正白凤看到那个塑料袋以后就没那么别扭了。
因为那就是个菜市场买菜的那种土绿色半透明的塑料提袋,骨灰搁里头跟拎一袋面粉没啥区别。
在一看那个结,更是忍俊不禁,这分明就是菜贩们那种两边对折然后一扯的打结方式啊……
不知道死者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被尊重。
推敲起来,这遗体火化,是被工作人员直接装进骨灰盒的,一般家属都不会特意打开来看吧!
再说了,那个张正勋估计都不会在意这到底是不是他的骨灰。
根据传统,有些人会在骨灰盒里放一两样死者生前有意义的东西,倒是这里面,犼把那个塑料袋拎出去以后,就是空空如也。
实在是晚景……不,死景凄凉。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白凤问,“要念咒还是招魂?”
犼白了他一眼,说:“怎么可能招魂,没魂的,又没人想留他的魂,死了没多久就死透了。”
要么说这三是幼稚鬼组合,脑回路可能在某个奇的地方对接上了,犼那么混乱的语叙,他们倒也都理解了。
九公子扯扯两边的衣服,“我们坐下。”
于是乎,三个人围着一个空的骨灰盒坐下,而那袋骨灰摆在犼面前。
犼捏着塑料袋的两角,犹犹豫豫,阴沉着脸,跟那张未成年年完全反差的极度严肃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这类似要赴死气氛搞得白凤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犼抬起脸,深皱着眉头,哑声问,“你们真的想知道,对吧?”
“真的!”
犼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其实我也好奇……算了,忍忍就好了!”
忽然,犼眼睛一闭,快速打开那个塑料袋,把手指往里头一探,沾了一指头的骨灰,白凤还不知所以然,就见犼把刚刚那一指头骨灰塞进嘴里了,狠一闭眼吃下去了……
白凤猛得一口气没上的来,憋得胸口生疼,又想到他吃了什么,自己都开始犯恶心,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白凤艰难的问,“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犼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他自己也跟着一块好奇,花醉再把他吊起来他都不肯吃这玩意。
九公子见犼面有菜色,不断的吞咽口水,眼疾手快剥了颗酒心巧克力送到嘴里。
“凤哥哥,小犼必须尝到味道才能知道他死前一天之内发生过的事情。”
“为什么?”出于心理作用,白凤只觉得自己喉咙跟着发苦起来,就好像有一堆粉末黏上了他的喉咙壁,呕不出来吞下不下,只得自己闷头吃巧克力。
吃得太急了,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这才反应过来忘了呼吸这回事,立马长着嘴大喘气。
看到他吃骨灰,不免有联想到如果不是骨灰,是具腐烂的尸体,犼是不是也要吃块肉啊!
不能想,一想更严重了,白凤开始控制不住往上泛酸水,一个劲打嗝,全是螺蛳粉和泡面的味道。
……
九公子已经贴心的把骨灰盒复原放回小溪那边,很快就会有藤蔓把它送回它来的地方。
反正吃都吃了,不能浪费,犼也逼着自己缓过劲来。
白凤半死不活的靠双手撑地向后倒去,虚弱的张着嘴喘息,魂不附体。
从九公子的解释中,白凤大致理解了,原来尸骨也好骨灰也好都是个记忆卡,只不过时效有限,储存空间也很有限,最多只能是死亡前一天的。
而犼就是这个读卡器,这实在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身份,他也痛恨老天怎么不把他这个技能略微美化一下。
也因为这点特殊,他几乎不会使用这项技能,算起来也就用过三次,头两次还是清廷时期,这货郎中羞涩,跟麒麟他们不一样,没那么多进贡的信徒。
于是他假装过江湖术士,收腰问魂,说是问魂,只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说辞,其实也就是来看他们刚刚逝去的长辈的记忆,大都就是财产分配,死因有疑,不过他也没真得吃人肉,不是不敢,用他的话说,闻味道就是酸的,他下不去口,勉强吞了两根头发。
而且他是有目标的诓骗,都是豪门显贵之家,开张吃三年都绰绰有余。
其中有位老人卧病在床多年了,死前一天不也在床上吗?能有什么信息,这家伙竟然随即乱编起遗言来……
白凤,“你大部分都是编的对吧?”
犼,“没错,听几句他们家人的小话,再瞎编,我就忍一忍恶心,能收好多金子。”
白凤,“你没有想过,既然是瞎编的,根本用不着吞头发吗?”
犼,“……”这马后炮,显得我智商有问题。
见犼面有不虞,白凤无可奈,无比同情的拍拍他的后背,他深知真相有的时候是惨不忍睹的……
犼独自纠结了一会,白凤担心这小子暴脾气,会后知后觉的跟自己算账,赶忙催着他问张正勋老爸的事情。
能看到的只有犼一个人,视界共享这等高级境界,这个才活了几百年的凶兽是办不到的。
所以,白凤他们只能通过犼一边回顾一边口述,得知情况。
这个张正勋老爸死前24小时记忆里正好保存了他怎么对待那两位姑娘的画面。
白凤事后借着麒麟的灵力给她们父母托梦了,告知了女儿所在的位置,没多久,张正勋家的老房子就被查封了,成了舆论的中心,实事新闻的宠儿。
……
这应该是白天,外面的天还亮,张家老爸在卧室里踱来踱去,然后应该是他的妻子进来了,于是乎他焦虑不安的跟妻子在商量什么,一开始还是商量,后来演变为争吵。
他的妻子只会抹眼泪,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管丈夫问什么,都不回应,张家爸爸特别生气,把妻子轰出了房间。
然后,他带着一个少年出去了,就是张正勋,五官还有些稚气未脱,只不过依旧是个讨厌鬼的样子。
他们去了花醉的爬虫馆,张的爸爸看到花醉,一开始很是戒备,后来花醉说了什么,他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地哀求。
整个过程,张正勋都冷漠的在旁边看着,甚至在爸爸下跪的时候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花醉给了张家爸爸一只掌心大的独角甲壳虫,应该就是假神仙了。
犼在回顾里是听不见声音的,大部分情况都得看图说话。
好在花醉说过前提,故而猜剧情也没那么困难。
他们带着假神仙回到了家里,没多久家里来了两个姑娘,是分开来的,张正勋一直没有露面,是张家爸爸单独招待的她们。
说了一会话以后,张家爸爸显得很是关心殷勤,似乎谈话进行得很是愉快,至少姑娘是笑了的。
只不过笑容刚绽放不久,还没来得及收敛,她们都失去了知觉,大约能猜出是张家爸爸在饮料里做了手脚。
然后,张家爸爸把两个姑娘都五花大绑,用胶带粘住了眼睛和嘴,再关进了地下室,做完这一切的张家爸爸离开地下室的时候正好碰见张家妈妈,他们两又一次激烈的争吵起来,这一次还动手了,张家爸爸打了妻子一个狠狠的耳光。
张家妈妈跑掉了,张家爸爸的余光里看到儿子若无其事走开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痛苦,他浑身颤栗,魂不附体的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的假神仙上,他慢慢的靠近假神仙,没多久,他忽然表情发生了变化,就好像真的得到了神谕。
他笑了起来,根据他面部的动作可以想象他是笑出了声音的,他心情变得很好。
甚至于,还有兴致亲自做晚饭,饭桌上他跟妻子重归于好,互相夹菜。
张正勋之后就一直没在出现。
晚上,张家夫妻正常入睡以后,忽而张家爸爸睁开了眼睛。
他悄悄的起床往地下室走去,假神仙都开薄翅悄悄落到他身上,因为看不见,两个被囚禁的姑娘只能通过听觉来判断有东西靠近,人是能感到到恐惧来袭的。
她们也感受到了,挨在一起拼命的往后退。
然后,张家爸爸举起来手里的东西,是一根麻绳,逐一将她们勒死……
古怪的是,张家爸爸并不觉得紧张,他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结束了两个人的生命以后,他平静的回到上面,仓库里找来修缮房屋时余下的水泥,天快亮的时候,这个房子的地下室就不存在了。
他很高兴的去找自己的儿子,告诉他麻烦已经解决好了,儿子却很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离开了家里。
张家爸爸有点落寞,追了两步停了下来,他在儿子的房间里踱步,打量着每一件儿子使用过的东西,还有满满的奖杯奖状,他一样一样抚摸过它们。
突然,他觉得有异,异样来自自身,他低头看见假神仙正趴在自己心口上。
他跟假神仙说了什么,假神仙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角,两只漆黑上眼睛又亮又深邃,张家爸爸的脸倒印在上面。
在假神仙的眼睛里,张家爸爸脸上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微笑。
紧接着,张家爸爸的身形踉跄了几下倒地了,他努力支起脖子往心口看。
他的心口出现了一个大洞,他都能看到自己的心脏,不是鲜红而是干褐色……
他的心脏变质了,假神仙张开了嘴,原来那小小的甲壳虫竟然长了满嘴的尖牙齿。
回顾到这里结束,张家爸爸心脏的去处也知道了,那两个姑娘遭遇的事情也清楚了。
只不过,全程,只有在去到花醉的爬虫馆之前,张正勋有些慌张以外,之后他就一直十分冷漠,置身事外。
……
“我没明白。”白凤说,“张家爸爸杀人是自己的意愿吗?那他怎么那么平静,感觉像什么上身一样,难不成是假神仙做的?”
九公子,“凤哥哥,你还记得花醉哥说过假神仙最喜欢什么吗?”
白凤回忆了一下,道,“看跳梁小丑。”
“没错,假神仙觉得那一家人可笑……”犼刚刚看完有些伤神,毕竟他是直视着,那些画面并不是很好消化,此刻他看上去有点恹恹的,说话也慢吞吞的。
白凤虽然不了解回顾的后遗症,但是他看过很多武侠,大侠们施法以后都是要大伤元气的,所以他按照这个套路,决心要抚慰一下犼。
白凤,“小犼同学,辛苦了,我明天来的时候给你带蜜汁烤叉烧,我哥做的,特别好吃。”
此刻犼的表情可以用一首歌来表达……眼睛瞪得像铜铃,啦啦啦……
“到底是什么意思?”短暂的跑题以后,白凤又主动把话题拉回正轨上。
到现在为止,三个人跟他说的信息他都没搞明白,连关键的都抓不到,一头黑线。
九公子咽了咽刚刚因为蜜汁烤叉烧分泌出来的口水,道“是这样的大部分的人类是没有杀戮的勇气的,张正勋的爸爸也是,但是他之所以能杀完人以后,还那么平静,是因为他以为是假神仙给了他力量,重点是,他以为……”
白凤,“以为是假神仙给了他力量?”
“嗯,人在逆境或者绝境的时候,往往会渴望外界支持,他内心把假神仙强大化了,觉得对方会赐予自己力量,可能还看到了幻觉什么的,但这些环境也是他自己的精神投影,说到底跟假神仙关系不大……”九公子停了下来,往花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压特别小声说,“我想,花醉哥,应该不喜欢那一家人,所以故意把假神仙给他们的。”
花醉那边传来翻一页书的声音,都让九公子一个激灵,沉默了两秒,见不再有其他动静,九公子才继续说。
“他断定是假神仙给了他力量让他解决麻烦,但是,不是,假神仙什么都没做,它只是看着张家爸爸那些可耻又可悲的行为,自以为自己救赎了儿子,救赎了全家的容易……实则,是他心里本来的恶被引出来了而已。”
“也就是说假神仙什么都没做?”白凤问。
犼满不在乎的说到,“有,假神仙看了场演出。”
白凤,“……”演出,本色出演。
“那个人的心腐败变质了,假神仙就在等最后时刻,把那颗臭心脏吃了,那个虫子就爱吃臭东西。”犼非常不屑的说。
你刚刚可是吃了人家骨灰的,有什么好意思瞧不起假神仙吃一颗发酵心脏的……
恶,是本源,它一直都在那颗心脏里潜伏,从里到外一点点侵蚀那颗原本鲜红的心脏。
假神仙爱看荒诞剧,也爱吃臭心脏。
所以,花醉是真的不喜欢这一家客人的,他是真的卖了一个假……神仙……给他们。
……
张正勋八岁的时候,被几个孩子抢走了新书包。
张家爸爸出手,亲自抢了回来,且狠狠的扇了几个孩子耳光。
“谁都别想欺负我家孩子,你们算什么东西……”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怕,你是我们的骄傲,有爸爸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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