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退缩,剑尖之后是她的志远、她的理想和她的生命。
她想要活着,活着去做一个能够将那束光传递下去的人。
她想看到这世间,四海升平,繁荣安宁。
面对早已经扭曲的规则和道义、面对早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的世界,她要做的不是感叹不是抱怨,而是竭尽所能去改变。
至少永远不要被那阴暗吞没。
到了后来,常凌也被激起几分血性。
站在天地间的执剑女子不断大吼着,狂风吹乱了她的衣袍和长发,甚至她面上的表情也有几分狰狞了。
只有那一双眼睛,坚定而明亮。
常凌从来没有系统的接受过任一门派世家子弟会受到的教育,她没有系统的学过功法招式,她至今所会的一切,都是在一次次实战当中偷学对手、在生死之间一点点磨砺完善出来的。
第五道天雷的时候,常凌已经将头顶的黑云当做了自己的对手。
不死不休。
倒有一番酣畅淋漓的感觉。
只不过黑云之中氤氲的雷霆是越来越庞大,常凌往嘴里塞灵草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
她的战意也是一点点的攀升。
不就是个天罚吗。
因着识海之中那不明不白的业障引来了天罚,她本就心有郁气。
这一路走来,她虽然称不上纯善,但至少问心无愧。
现在,天要罚她!天要阻她!
常凌一次次的被电光压到在地,发尾都已经尽数焦黑,她又一次次的站起来,手中的剑始终直立着。
在这样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常凌已经没法分神去分辨到底已经落下了几道天雷了。
处于她识海之中的落月却是清楚得很。
前六道可以凭着自身或是外力硬扛下来的天雷已经过去了,最后的三道,才是每一次雷劫之中最为凶险的一部分。
关于这三道雷劫,他们曾经给予了无数个称谓。
问心雷或是往生雷。
对于顺利进境活下来的人来说,这是问心雷。
对于那绝大多数葬身于此的人来说,这是往生雷。
这一道雷霆同先前的又有所不同。
电光表面已经是隐隐的泛着金光。
也没有任何威压波动的,瞬间就降落了下来,融进了常凌的身体里。
常凌此时只觉身上的痛觉一瞬间都消失了,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她完好无损的站在繁荣的闹市上,眨眨眼睛,似乎刚才略微的出神让她看到了另一种景致。
“师妹,不要走神。”顾云熙冷淡的话语从她耳边传来。
“哦。”常凌急忙应下,垂着头跟在他身后走着。
她是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常凌,在顺利凝结了金丹之后,被门派放出来游行。
说是游行,其实就是让他们这些久居山门之上的人体会一下世间百态,对心境的成长很有帮助。
恰巧师门的元婴境长老们都有要事在身,于是就由她师兄顾云熙带着她下山了。
二人先前已经走过了很多地方,现在正是游历到了青州。
对于这散修聚集之地,常凌可是颇为感兴趣。
回过神来之后,目光很快就被街边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说来也奇怪,那些摊位上的人尽数是凡人,对着一个个修士讨笑。
突然间,一道脏兮兮的身影直直的趴在了她脚下。
这人衣衫凌乱,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尽数是可怖的红痕。
也不知道是遭到了怎样的虐待。
常凌正要弯腰将他扶起来,身边的顾云熙却是伸手阻止了她。
很快一道趾高气昂的身影走过来又在地上这人身上踩了几脚。
就在这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上,每一个经过的人似乎都对这一幕习惯的很。
连驻足评论的都没有。
常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是一回头就对上顾云熙沉静如水一般的眼眸。
“只不过是个凡人。”她听见他轻蔑的说。
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话到了嗓子眼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该说些什么呢?
力量的差距本就天然的使凡人和修士地位不对等,弱者屈服似乎是再合理不过了吧。
非要强行说修士也是从凡人来,可为什么他人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修士,我就只能做一个匍匐在泥泞之中的凡人呢。
为什么有些人的未来注定光明宏大,世界等着他成长起来然后去改变。
为什么有的人的人生一睁眼就能看到天花板了。
常凌猛的甩开顾云熙的手:“师兄,我很喜欢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不掩面,在大街上,在这么多人面前,唤你一声师兄。”
她这句话一出,偌大的集市似乎被按了静止键,所有人都偏过头来,直勾勾的看向常凌。
常凌接着说道:“从我们选择握紧手中的剑,选择踏上仙途开始,我们享受这个世界的灵气资源,我们就负有相应的责任。”
“我们同这世间任何一个凡人都一样,只不过走了不同的路。没有谁比谁高贵,真要论起来,不断地汲取这世间灵气的我们,是不是还要更卑劣些。”
“我们选择踏入仙途的时候,往往会立誓许诺,说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说我们要看到怎样一个世间,可是这条路太难走了,太苦太累太痛了,走着走着我们就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踏上这条路。”
“也不能说是忘了,我们在利益、在生死在太多太多东西面前选择忽视了它,然后我们发现,似乎这样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甚至世间默认的规则就是如此,一场灾难之中最先死去的往往都是英雄,活下来的人不断地将规则一点点磊厚。”
“人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参照,互相麻痹,似乎这就是正确的。”
“师兄,修士肆意打骂虐杀凡人不对。”
“不对的事情永远都是不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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