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奕下巴轻轻一抬,侍女们即可会意,纷纷退下了,而后,他轻轻抬手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让她坐下。
王府的午膳不仅精致,且做工考究,光明虾炙、同心生结腩、金银夹花平截,遍地锦装鳖、珍浑羊殁忽、还有三道凉菜和两道素什锦。
沈舒窈微微一诧,这一幕,让她情不自禁想起和他第一次吃饭的情形,那些官吏们战战兢兢,惊心动魄的模样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和这样的人同桌吃饭,吃的不是乡乡而饱,而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况且当日也曾默默起誓,今后绝不与此人同桌,虽然她发过的誓言无数,履行的次数亦是寥寥无几,可是今日说什么也得言必信,行必果。
于是乎,她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外加诚恳,推辞道:“我与王爷身份有别,不可同桌而膳。”
萧玄奕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执起玉箸,根本连眼角都没有斜睨她一眼,思量道:“果然桀骜不驯,虽驯服时日漫长,但我已掌其要领,窥其形。”
驯服?言外之意莫不是把她比作西北大漠的野马?
不过瞬息,凝辉阁内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窗棂外的花树刮得“簌簌”作响,摇摇欲坠,一道“咯咯”的磨牙声,陡然而起,“萧......禹......”
声音虽轻,但里面蕴藏的愤怒,似乎震得桌上的佳肴轻轻颤抖,萧玄奕缓缓拿起汤勺兀自盛汤,轻轻地端到嘴边吹了吹,若无其事,“直呼本王名讳笞三十七。”
刹那间,沈舒窈就已目瞪口呆,笞刑是用荆条或竹板敲打臀、腿、或背,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顿时有些气结,过了许久,才堪堪地说:本姑娘不是你的下属,以后少拿我开涮。”
萧玄奕一边悠闲喝汤,一边缓缓道:“宪典序录,刑律令,第七条:凡正官有令,辄首领官吏,随行人使,仵作皆从令如流。若无故拖延,或违抗正官令,首领官吏杖二十七,随行人使杖三十七,仵作杖四十七,罚俸一年。”
谁兴得规矩,吃饭也要强按头?还要牵强地加上罚俸一年,虽然刑部的仵作一个月四两月银俸禄,在整个刑部衙门官差俸禄中算是微薄的了。
可苍蝇腿再细,它也是肉不是?所谓积少成多,一年足足四十八两那也是不小的数目,而今非但要被无故扣除,还得额外领受八十四个笞杖。
本朝的笞刑出了名的人神共愤,行笞杖不仅要裸露腰臀部,而且遇到心狠手辣的衙役专打腰椎部,那么这人终身别想再站起来。
若有运气好的骨骼未折损,可这笞杖浸了辣椒盐水,一寸寸渗进皮开肉绽的血肉里,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思及此,沈舒窈大脑顿时陷入一片混沌,原本的怒气猛然间变得飘忽忽,她细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好半天才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随即指着他的鼻子,怒吼:“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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