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啊,你那时才中箭不久吧?就算有毒,喝下解毒剂不就好了?难道说,哥布林的唾液和粪便之类的东西糅杂在一起,还能顷刻间要了人的性命?你当它们是眼镜王蛇吗?”
“……那…那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女神官强自争辩着,“我…我相信哥布林杀手先生。”
矮人道士抚起胡须,不紧不慢的跟着评价。
“呣,小哥,你说的虽然还算有道理,但也确实主观了一些啊。”
“对啊,你这都不过是胡乱猜测嘛。”精灵弓手也在一旁赞同道:“赶紧向她们两个人道歉!”
“且慢。”
蜥蜴僧侣抬手制止了精灵,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贫僧倒想听听,阁下此言是否还有其他依据。”
“依据,当然有啊,你们想听我就说说看。”
沈小年语气轻松,一点儿也不像在与人对质,倒像是在和朋友闲聊。饮下一口火酒,他继续冲女神官发问道:
“你刚才说,他为了逼剩下的小鬼们从巢穴里出来,是用烟熏的方法对吧?”
“……是的。”
“他难道就不怕那些女子被呛死吗?”
“哥布林杀手先生说…她们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的……”
女神官依旧在反驳,然而底气已稍显不足。
“呵,又来了,他是怎么判定的?他知道那些姑娘受了多少折磨?他检查过那些姑娘的伤势?”
“他…”
“我看他只是压根儿不在乎罢了,那些人的死活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只在乎哥布林,给你找个由头也不过是为了堵你的嘴,让你安心干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女神官脸色惨白,嘴唇在不知不觉中被咬出血丝,牢牢的拄着锡杖才稳住摇晃的身躯。可即便她的模样如此可怜,沈小年也没有想要放弃追击的打算,
“让我猜猜,你们一起行动的时候,一定还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吧?”
他掰起指头数着,像是在清算某人的罪行,
“像是明明能对其他白瓷阶的新人伸出援手,他却会选择哥布林更多的地方去执行委托。像是遇到巢穴里怪物太多的情况,他也根本不会确认是否还有幸存者,而是用火烧或者水淹干脆地把整个巢穴摧毁。像是……”
沈小年絮絮叨叨地足足念了有5条,才停下这个行为,做出最后的结论,
“诸如此类的细节应该还有很多,就算我说的略有偏差,估计也都是八九不离十吧。你自己慢慢回想就能明白我是不是在诬陷他了。他这个人,在乎的只有如何杀死更多的哥布林。旁人的生死,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
女神官“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的低下头去。她想不明白,不明白沈小年为什么只通过一次冒险就能猜到那么多,难道说…哥布林杀手先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不,不是的,女神官想要说点什么,想要大声的反驳,然而嘴巴张合数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沈小年看着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这次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他自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一个道理——当怀疑的种子在内心被种下,那么所有它扎根于上的美好,都会在其破土而出的那一瞬间化为碎片。
其余几个冒险者全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们和哥布林杀手本就相处短暂,并不了解他的为人,此刻见女神官如此反应,便清楚沈小年的猜测恐怕都是对的。看来,哥布林杀手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和正义扯不上什么关系。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再出声反驳,沈小年心头大定,再次开口道:
“抱歉,各位,我一开始说的话可能确实是有些言重了。但我却不打算收回它。”
说着,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言语间满是失落,
“最初,我是听闻了民间对他的评价才想要和他结交的,但是听完她的讲述后,我对这个人失望透顶。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的英雄,只接哥布林的委托也不是为了解救那些村子。倒不如说,解救村子只是顺道造成的结果。”
他转身往帐篷走去,抛下最后的话语,“他不过是一个,对哥布林怀有执念的怪胎罢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沈小年离开的背影,精灵弓手三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对于他有些过激的言行,他们自以为能够理解。
毕竟他为了加入这次冒险可是付出了天大的代价,然而想要结交的人却和风评中天差地别,也就难怪他会口出不逊了吧?要知道,他给出的报酬足足有九张魔法卷轴,意味着上千枚金币,最后却只得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这事儿换到自己头上,恐怕也是没法接受的。
一阵唏嘘的叹气声后,三人也没了聊天的兴致,各自打了个招呼,便该睡觉的睡觉,该值夜的值夜去了。至于说哥布林杀手这人到底如何,闹过这么一出后已经没人在意了,只当他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反正这次任务过后,他们三人也是要分道扬镳的,又何必跟一个异族较真呢?
矮人在跟前找了块儿大石头,便倚靠着睡下;蜥蜴人干脆席地而眠;精灵羡慕的望了望沈小年的帐篷,无奈地从行囊中掏出毯子扑在地上,躺上去后,又扯出一张来盖在身上,在被窝里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临睡前,她瞥了眼仍坐在火堆前的女孩儿。
双月的星空下,原野上一片寂静。只有耳边轻微传来的,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少女低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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