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伯安的双手在袖中握紧成拳,他看了程卿一眼,发现程卿也在看他,两人眼神交汇。
“偃氏...在抵达白雾林之前就失了踪,若说他们是叛徒,倒也说得过去。”云伯安说道。
罗亚满面狐疑,看向谭守,后者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谭教授,你说你是步六孤后人,根据石刻的记载,当年的远征队伍中有两位步六孤氏,步六孤岳和步六孤胜,不知道祖上,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
云伯安听到程卿问的这个问题,便也抬眼看向谭守。
“我是步六孤胜的后人。”谭守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是否知晓,当年你的先祖,步六孤胜,曾经回过洞壁?还杀死了祭司!”
谭守脸色立变:“不可能!绝无此事!你这般大放厥词是何用意?我先祖步六孤死于天盖寺,坐化为肉身煞!这是云家后人亲自证实过的!”
“唉,其实你们都弄错了,天盖寺的肉身煞并不是步六孤,而是上官氏。”程卿叹了口气,“肉身布煞,是西南秘术——仡濮氏的绝学,步六孤怎么可能会使?”
“既然是仡濮绝学,那上官氏又怎么会使!”谭守的反应奇快。
“上官氏三代国师,上官氏的先人,就是与黑蛊苗仡濮氏互相传道的中原道术大家。千百年来,上官与仡濮两家的秘术,一直是交互传授的,这也是为何上官家的人会被选为巫文继承者的原因。你的先人没有告诉过你么?”程卿冷声说道。
“这些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眼下当事者都已死绝,任凭你胡说!”谭守并未被击溃。
“你的先祖步六孤胜回到洞壁,杀死老仡濮氏,老仡濮在临死前刻意自断尾指,指认了凶手为所刻五姓之末的步六孤。你若是步六孤后人,一定知道步六孤在事发之后携眷逃离了洞壁,又怎么会将天盖寺的肉身煞错认为自己的先人?”
程卿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众人以反应的时间。
“程小姐为了洗白自己的祖先上官氏,编了这么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出来,硬要将那天盖寺的肉身煞说成是上官氏,用心真是良苦。”谭守不怒反笑。
“嗯,谭教授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胡说八道的。天盖寺的肉身煞确实不是上官氏,步六孤也没回过洞壁,甚至石刻上的那两个字也不是什么偃叛,全都是我瞎编的。”
程卿竟突然话锋一转,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在胡说八道,这让围观者尽数傻了眼。
谭守话到半途噎住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此刻该作何反应。
程卿却好整以暇:“其实呢,远征队伍里根本没有步六孤胜和步六孤岳这两个人,都是我临时胡乱瞎编的名字,可没想到谭教授竟真的认做了祖宗。”
站在一边的云伯安,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谭守被程卿搞得哭笑不得,脸从白到红,又由红变紫,怒到了极致。
“你身为迷谷洞壁的后人,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而要冒用一个你认为已死的步六孤做先人。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真正的身份无法见光,不能被人知晓,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失踪的偃氏符合设定了。背信弃义,杀死同伴,这种事,自然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程卿好整以暇道。
“程卿!你敢诈我?”谭守一伸手,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枪。
程卿却扬了扬眉,不见丝毫惧色:“没错,我确实是诈了你,但是谭教授,你看看形势。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已胜券在握,在我面前却连祖宗都不敢认么?”
她环顾四周荷枪实弹的雇佣兵。
“倒不如云家潇洒,坦然认了自己被俘后投降的事情。所谓成王败寇,自古英雄只论成败,不问前尘。云家这做法反让人多生了几分敬意。”
程卿看了看云伯安,后者对她报以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似是全然不在乎叛徒这个称谓。
“如今,你们嘴上说要合作,却什么都要藏着掖着,这样让我如何能心安呢?”程卿看谭守不吱声,便又开口说道。
沉寂片刻,谭守突然笑了,边笑边把枪收了起来:“话都被你说成这样了,我若再不承认,倒是让你小觑了。”
他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是偃氏后人。”他环顾四周,“不过程卿,此情此景,你觉得我们再去讨论当年的偃氏是不是叛徒,还有意义么?”
谭守看向云伯安,后者微微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此时去讨论千年之前的偃氏是不是叛徒自然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云伯安看了看程卿,又看了看谭守,“不过呢,谭教授应该也不介意将当年的事情转述与我们知晓吧?毕竟,任何能对今日此行有帮助的信息,我们都是想要知道的。”
谭守凝视着云伯安,沉默了片刻。
“也罢。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欺骗诸位的必要。偃氏当年是在进白雾林的时候迷了路,没有能够进入到比干墓,却碰上了前来围剿的官军。当时的那种境况,他想救同伴,却连同伴在哪都不知道。为了不做无谓牺牲,他便逃出了白雾林,整个事情就这么简单,并不存在什么背叛。”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云伯安一眼。
“那团龙山的消息...”程卿问道。
“团龙山的消息确实是我告诉罗叔叔的,当年我父亲去团龙山之前,曾经告诉过我他们大致的去向,他们并不知道团龙山有什么,也不能确定团龙山具体的位置,我也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否则罗叔叔也不至于找了那么多年,你说对么?”
谭守说道,“至于第三块石刻在团龙山这个消息,原本的来源,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
“其实,团龙山的消息,最初是云家放出去的。”云伯安笑道。
“云家?”程卿有些惊讶。
“是。但是云家也只知道个大概的方位,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只知道当年往那个方向追逐的官军一去不回,猜测他们是在追逐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特别留意了那个方位。具体的事情,都是到了团龙山,看到了那具焦尸,才确定的。”
云伯安对程卿说道,“你的外婆当年到云家的时候,族长透露了团龙山的消息给她,后来你外婆去世,想必这件事她是告诉了你外公的。我想,你的父亲和谭教授的父亲,最初应该是从你外公那得到的消息。”
“还有一点。”云伯安看着程卿和官云衣,“其实在团龙山施了神火咒的那具焦尸,并不是仡濮氏,而是你们上官家的先人。”
“...我也有此猜测,多谢云先生证实。”程卿点了点头。
“其实一开始,我也以为那是仡濮氏。”云伯安说道,“因为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根据云家传下来的说法,当年仡濮什么都没带,只身引开了追兵,想让身怀石刻的其他三姓能够有机会逃脱。所以当初,在团龙山,那具尸体身上什么都没有,我就以为他是独自去引开追兵的仡濮。但是后来...”
他看了程卿一眼,“你说第三块石刻是从那人身上拿到的,我们才确定,那不是仡濮,而是上官。”
“好极了,一切真相大白了。”谭守摊了摊手,“程小姐,你的先祖和我的先祖,看来都很清白,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们彼此之间,也应该像他们那般精诚团结才好。”他朝程卿笑笑。
程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刚才云伯安的话帮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团龙山的那具尸体真的是上官钧。
而谭守,也承认了自己是偃氏后人,但是程卿并不相信他所说的那些话,他必有未竟之词。
现在可以确定,死在天盖寺的是步六孤,死在团龙山的是上官氏,仡濮下落不明,云家叛变投敌。
而那个偃氏,程卿看了谭守一眼,根据她的推断,那个回到洞壁杀死祭司的,多半就是偃氏。
只是目前这个情况下,她还无法证实此事。罢了,再等机会吧,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再精密的谎言也必将被时间戳破...
“啊!”
突然而起的一声惨叫,打断了程卿的思路。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69611/26692533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