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高媛再次提醒自己,这里是古代,是封建社会。如何与人交往,尤其是官场上如何为人处世,她还是别管了。现代社会那种见人微笑的社交礼仪,在这里行不通。
柴伐北很聪明地把话题转移回来:“反正也瞒不住了,咱们家商铺前头只要摆上石狮子,那些地痞流氓一见,自然就知道惹不起。娘您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开铺子了,连税钱都可以不交,还有捕快帮着看铺子,多好,多省心。”
这倒是个优势,高媛平常根本就没关注晋中城里商铺前面的装饰情况,知道了这里头的门道之后,日后上街的时候不免要留意一下。等她果然发现门前有石狮子做装饰的商铺极少之后,心里大定。那个陌生的柴文远既然还有些用处,那就拿来用用好了。反正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她要是跟人家划清界限,反而是个不可理喻的事情。
老天爷真心见不得她过舒心日子,苦熬多年才舒心顺意些,偏偏就咣当一声扔下个什么侯来。幸好她心宽体不胖,换个人来,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诡异的人生轨迹来。
不过这个老天爷还是有些底线的,虽然见不得她过舒心日子,也不算太过分。只给了扔了个远在天边的什么侯来添了个小堵,可按照她能转眼就把人家的封号都给忘记了的性子,这个小堵也就是她走在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圆滚滚没棱角,硌一下脚不疼不痒,转眼也就过去了。
她却不知道,那颗小石子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圆滚滚没伤害性,只不过恰巧滚在她脚下时,那尖锐的棱角埋进了地下,只将安全无害的那一面展露在地面上。
那块棱角姓柴,名文柱。虽然大字不识几个,生活却教给他不少智慧,其中最大的那一份就是抱大腿。鉴于抱大腿的人越来越多,他抱大腿的本事也不怎么样,纯凭姓氏和旧情分优势,干脆就一竿子到底,继续发挥姓氏和旧情分优势。
来不及回家,他直奔粮铺。自己虽然不识几个大字,可掌柜识字啊,铺子里的账本啊、信件往来啊什么的,都是掌柜负责的。所以,柴文柱毫不犹豫地去找了掌柜,让掌柜的帮他写一封十万火急的信件。
掌柜的本来不情愿,西瓜般大的大字识不满一筐的废物点心,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而且还是需要写到京城侯府去的?
若不是看在他好歹也顶个姓柴的帽子,才懒得理他。
在柴文柱的三催四请之下,掌柜的慢条斯理地磨了墨,拿了笔,还仔仔细细地挑了笔尖上的毛,这才挽了挽袖子,又将镇纸把纸从右到左压过一遍,这才把笔在砚台的墨池里点了几点,道:“员外请说。”
柴文柱早就恨不得把他手里的笔夺过来,自己写这封信,偏偏他拿惯了弓箭拿不惯毛笔,会在大雪地里找野兽留下的足迹,却不会在如雪的纸上写上一个别人能看懂的符号,只能强压着心头的焦躁,看着这个掌柜的在他面前磨磨蹭蹭地摆文人的架子,肚子里把摆文人架子的掌柜骂了千遍万遍,又下了几千遍定要让儿子好好读书扬眉吐气的决心,终于见那根蘸了墨汁的毛笔停在了纸上面,急忙张口道:“文远兄弟,我是你文柱哥。”
别看平常嘴上不敢说真武侯的名讳,可写信的时候是必须写的,要不怎么显出自己跟真武侯是一家子呢?
掌柜的心中冷笑,提笔在纸上写道:侯爷容禀。然后便将笔停住,等着他继续。
柴文柱虽不识字,却是知道数的,自己说了十个字,掌柜在纸上只写了四个字,这明明不对。
他便指着纸道:“你接着写啊。”
掌柜冷声道:“你接着说啊。”
柴文柱:“我刚才已经说了。”
掌柜:“我刚才已经写了。”
柴文柱:“不对,我说了十个字。”伸出两只手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一个字弯一根手指,等说完了,恰恰好两只大拳头杵在了掌柜的鼻子下头。
掌柜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身子,不耐烦地道:“你那是说话,我这是写字,写字和说话能一样吗?自然是言简意赅、微言大义。若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写下来,那是信吗?都成书了。就连账本子都不是这么记的。”
柴文柱追问:“那你给我读一读,你这四个字写的是什么?”
掌柜的一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我写的是侯爷吾弟,就是你说的意思。”
“不对,我还说了自己的名字呢,你管我兄弟叫侯爷没问题,我的名字你可没写上。”
掌柜的眼珠子已经需要扒拉开上眼皮才能找到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写、信,落、款、在、最、后、面。”
柴文柱大约还是知道落款是什么的,家里好歹也请了个账房,偶尔写个信啊、接到什么帖子啊之类,知道落款就是名字,好像是写在最后头的。
“那好,咱们继续写。”柴文柱道,“文远兄弟,我是你文柱哥。我跟你说件要紧的事情,今天你猜我碰到谁了?你肯定猜不到,我碰到弟妹啦!”
顿了顿,指着纸催:“你快写啊!”
掌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蠢人交流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管侯爷叫兄弟也就算了,谁让你摊上个好祖宗呢?可这弟妹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弟妹?谁家的弟妹?跟人家侯爷有什么关系啊?还让人家侯爷猜,还说人家肯定猜不到,你当酒楼里说书呢?
掌柜无奈,提笔接着写:吾今日偶遇一人。
把笔停下,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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