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胡同已经热闹的不像话。
先是张槐根和大吉飞奔回来,迭声喊着中了中了,解元经魁。再然后便是找鞭炮抬赏钱,那黄澄澄的新铜钱是张槐根提前许多天特地去钱庄换的,从屋子里抬出来便是,那鞭炮却不太好找,还是最后槐花想起来忘在了菜果香。大吉便又往菜果香跑,跑到地方之后才想起来,他忘记跟槐根要钥匙。
他倒也有主意,跑到杂货铺里现买了几挂,一听说是柴文道叔侄俩一个中了解元,一个中了经魁,杂货铺的老板说什么也不要钱,还问什么时候在菜果香请客,大家好去凑凑热闹。
大吉胡乱应了,身上挂了鞭炮又飞奔回甜水胡同,还没进胡同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原来第一拨报喜的人都已经到了。
张槐根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抽空问了一句:“累吗?”
大吉:“笑话,就这点儿路能累到我?别人想累还没这个福气呢!”
眼瞅着笸箩里的铜钱被槐花一抓一大把地往外撒,惹得众多孩童在地上抢钱,甚至还有大人凑热闹去抢的,便忍不住道:“不就是几个钱吗?怎么还有大人来抢?”
张槐根得意地道:“你当那是普通的钱吗?那可是解元经魁的喜钱,沾了文曲星的才气的。这些人抢了,是要回家放在孩子枕头边沾才气的。”
大吉哎呦一声:“你不早说,等我也抢几个去!”
张槐根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你抢什么抢?咱们天天跟着两位公子,身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了。”
“有理,有理。”大吉嘿嘿笑着,洋洋得意地道,“我们几个刚开始改名字的时候二栓还觉得胡闹,看,多亏我们改了这么好的名字,就该让二栓改成滚滚才好,这样就齐了。大吉大利,财源滚滚,多有福气!”
张槐根默了默:“我觉得他可能会改成广进。”
财源滚滚和财源广进虽然是一样的吉祥话儿,可要是当名字的话,还是后头那个更合适些。
报喜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还有来送解元和经魁匾的,柴文道叔侄俩看了看那上头的字,实在觉得伤眼,只给了赏钱,让人把那匾又原封不动地抬回去了。
被拒收了的人也不生气,回去擦擦浮灰,稳稳妥妥地收好了,只等三年之后再用一回。
有不太知道内情的报喜人还打算进门问问这家还有什么亲朋好友,自己好赶紧去送信,顺便再得几份赏钱。这家比较厉害,一个解元一个经魁,跑一趟赚两份不说,家里必是个大族,还得是书香传世几百年的那一种。
结果那位满脸笑的妇人却大手一挥道:“再没别人了,不让你再受这个累啦。”
报喜人很想说自己十分想受这个累,却不好追着人家问你们家怎么就这么点儿人。
还是柴文道老练,让张槐根和二栓带着一众报喜人去外头找了家酒楼,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一番,那些报喜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撤了。
一家子这才觉得脸都笑僵了。高媛想想自己厨房里的东西,干脆把剩下的自家人带着,也在外面吃了饭。今天放榜的内容早就以迅捷无比的速度席卷了晋中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本科的解元是谁,消息稍微灵通些的,连五魁的名字、来历也都能如数家珍。
高媛选的这家酒楼,正在晋水河边。她以前在晋水河边的夜市上讨生活,不知道多少次羡慕那些出入酒楼的,后来虽然有了钱,心气却也淡了。如今倒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遂了心愿。
酒楼掌柜还认识她,一见她进来,两眼放光道:“柴娘子,恭喜啊恭喜!”
高媛笑着对董掌柜道:“同喜,同喜。董掌柜这一向可好?”
董掌柜故意叹了口气:“马马虎虎,没有柴娘子帮衬着,这生意不好做啊。”
高媛笑笑:“董掌柜说笑了,我可没给你限量。”
董掌柜哈哈大笑:“是呢,这事儿上,我得承柴娘子的情。”
转头又向柴文道叔侄俩道贺,却是一句闲话也不敢说,只亲自带路,恭恭敬敬地将人引到楼上雅座,招牌菜一股脑儿地端上来,不但不要钱,还端上一盘子上好的雪花银来,想请两位老爷留个墨宝。
柴文道指着柴伐北道:“你来。”
柴伐北知道这家酒楼和自家的渊源,便也没有推托,提起笔来写下四个大字:客似云来。
董掌柜笑得都不成了,一迭声地道:“小老儿定是烧了高香打动了菩萨,实在没想到今天能得到经魁老爷的墨宝。哎呦,就这四个字,都能当我家酒楼的镇楼之宝了,我们东家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千恩万谢地出去了,只留下他们一家子安稳享用美食。
大吉大利财源槐花另起一桌,先拿酒祝贺了主人家,这才说说笑笑地去吃饭。高媛一家三口临窗而坐,对着外头船来舟往的晋水河,一边赏景一边用饭。
高媛感叹道:“当年进这董家酒楼,只想着能换多少钱,能给你们俩买些什么吃食,再没有想到能有一天,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用饭的。这二楼啊,我竟从来没上来过。”
柴文道给她斟了杯酒:“嫂娘,以后咱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您不必再辛苦啦!”指了指旁边盖着红布的盘子,“瞧咱们伐北多能干,四个字就换了二百两银子来,这还是给他占了便宜的。”
柴伐北便跟着点头:“就是,我就是这么能干。娘您以后只管在家数银子,我多给您打几个箱子。”
高媛被他们俩一唱一和闹的什么感伤以往的情绪都没有了,笑道:“好,我存着给你们娶媳妇用。”
话说到此处猛然想起来,自家这俩,尤其是柴文道,怕很快就要有媒人上门了。他今年十五岁,可不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看来得赶紧找个借口对付那些媒婆了,对了,文道以前说的那个上辈子的媳妇,是谁来着?
她看了看吃得正热闹的四个人,压根儿没注意他们这一桌的动静,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文道啊,嫂娘有些恍惚了,你那个媳妇儿……”
柴文道顿了顿,瞥了一眼正在兴致勃勃准备看好戏的侄子,努力地正色道:“嫂娘只说我们俩要准备会试便罢了。”
会试要到京城去考,而且就在明年的二月份,这倒是个好借口。
高媛想了想:“我记得你以前说伐北的文章还不到火候,这会试他能参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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