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贞帝问柴伐北:“在家做什么呢?”
柴伐北如实回答:“儿臣在家教我娘画画呢。”
正贞帝脸上的和煦表情一点儿都没变:“怎么是你教你娘?”
柴伐北道:“今儿娘看我画画,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说还跟人家淘换过花样子,一张好的花样子能卖五文钱呢。儿臣怕娘把我练笔的画五文钱一张卖出去,就想着干脆教她画得了。”
正贞帝被他逗笑了:“是了,你那团扇据说都卖到五百两银子一柄了。”
柴伐北小声道:“儿臣如今不画团扇了,改写折扇了。娘说……”转头看了看屋里的人,贴近正贞帝小声道,“娘说大街上一堆大傻子,大冬天的还拿把折扇装风流公子,就让儿臣写折扇卖。父皇您可千万别说出去,要不儿臣的扇子就卖不出去了。”
正贞帝哈哈大笑,看了看正拿把折扇敲手心的两位大臣,对柴伐北耳语道:“对,这事儿是不能说。一会儿你写一柄折扇给父皇,别人买的就更多了。”
对着秦大监道:“把夏天江南进上来的泥金素折扇搬一箱子来给驸马,再拿朕的松烟墨来,先让他给朕写把扇子。”
秦大监亲自去了。
正贞帝又问:“今天叫你来有些急了,没顾得上看时辰,怕是误了午膳,就在宫里用吧?”
柴伐北:“啊?好啊。不过父皇您叫个人回家跟我娘说一声吧,别让她给我留饭了。”
正贞帝:“好。对了,你今天还是骑马来的?冷不冷?”
柴伐北:“不冷,儿臣的那匹马还小,跑不快。对了,父皇,我那匹马是匹母马,让我娘给起了个小红云的姑娘名字,您要是听别人说,可别误会儿臣干坏事儿去了。”
柴文远就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柴伐北缩缩脖子,把身子也往正贞帝身后躲了躲。
正贞帝就对着柴文远道:“他才多大?刚刚开了点儿窍而已,莫要如此苛责。”
柴文远只好领命。正贞帝又问柴伐北:“怎么不骑匹大的?莫不是家里马不够?”
柴伐北嘟嘴道:“家里马倒是还有两匹,不过一匹是母马,怀了马驹不能骑。还有一匹拉车呢,今天让叔父和婶娘用了,去回门了。父皇,您给儿臣匹马吧,要公的。”
在座重臣听正贞帝一句一坑,把这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往坑里带,仍旧不吭声。
柴文远心里着急,却再不敢出声提醒。只有吕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却不住赞叹这位少年驸马爷的心术。
瞧瞧,把一个有孺慕之思的少年郎演得多好!
正贞帝顺水推舟:“不过是匹马,一会儿让人带着你自己去御马监挑,只是不好再用军中的马拉车了,那是律令不许的。”
柴伐北天真地道:“父皇,儿臣没用军中的马,我在军中没有认识的人。”
正贞帝看了左都御史一眼,看看,就知道自己看中的驸马不是那等违法乱纪的,连军中的马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公器私用。
左都御史忍不住了,直接发难:“驸马家中拉车的马可是一匹红色大宛马?”
柴伐北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左都御史怒道:“那是匹军马!”
柴伐北不信:“不是,我听人家说,大军骑的马都是母马或者骟过的公马,我家那匹是没骟过的公马,怎么可能是军里的?你说是就是啊,你不讲理。”
转头对着正贞帝立刻告状:“父皇,他不讲理!”
这状告的太光明正大,正贞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安慰道:“莫急,听宋爱卿说。”
左都御史宋大人快被他气死了,急道:“军中马匹神俊者,均被当做种马,你家那匹拉车的,就是匹神俊种马!”
柴伐北瞪大了眼睛:“哦——那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啊,宋大人,我给你赔不是。”
吕相有些想笑,见左都御史一口气被他这句话猛地堵在了胸口,咳个不停,还好心地帮他顺了顺背。
宋大人谢过吕相,见那少年郎一脸惭愧地看着自己,气势顿减,他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明明有大才,却被人坑了做无权的驸马,一生前途尽毁,偏还年少无知,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替他开脱了一二,想来是不认识军马,被人坑了买的也说不定。
他便道:“驸马可还记得从哪里买的?这马不能私下买卖,是违律的。”
柴伐北摇头:“不是买的,是捡的。”
“捡的?在哪儿捡的?”领兵部尚书的阁老常秋坐不住了,军马走失可是大事,尤其是神骏种马走失,怎么没人报上来?
柴伐北想了想,脸上神色慢慢地变了。众人见他变了脸色,还以为他意识到自己被坑,正准备想两句话安慰一二,谁知他一张口,居然是问左都御史:“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家那匹马是军中的种马的?”
宋大人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好心地回答他:“军中马匹均有记号,像这种名贵的种马更是如此,每一匹都有自己的记号,军中是要记录在案的。”
常秋点头:“正是。你家马匹身上可有记号?”
柴伐北想想:“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记号,只是它左边屁股上有一小块没毛倒是真的,那就是记号吗?不像个字啊。”
常秋问:“驸马可记得那是个什么样子的记号?”
柴伐北就拿手指头比划出一个奇怪的记号来,众人见他的手指头在空中长长的横画了一道,往右下方斜着滑下去,然后又是长长的一道横画。又在那道横画上头来了两笔竖道,忍不住也跟着描了一遍,皱起眉头来,这是什么?
常秋道:“写下来。”
正贞帝点头同意,柴伐北就借了桌上的纸笔,把家中公马身上的记号写了下来。常秋这回看懂了:“中军一队一号,没错,就是军中种马。”
柴伐北看着那个“Z”,看不懂,再看横道上的“11”,这个他就认识了。
“这不是十一么?原来也能当一队一号用啊。”
常秋警惕地问:“驸马认识此符?”
柴伐北道:“前头的这个不认得,后头的那两道竖的我认识,不过我以为是十一呢。”
常秋道:“十一也是这种写法,没想到驸马倒是识得我军中字符。”
转头看看柴文远,以为是他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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