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端着汤碗进屋,见自家夫人正落座梳妆台前,似在摆弄着发饰,忙将汤碗置于桌案上,说道:“夫人,汤药到了。”
她今下的气色颇为不错,满面红光不说,再瞧她这喜上眉梢的样儿,一点儿也不像个病人。
待汤碗见底,她这才将那丫鬟唤走,眼下又独自一人静坐梳台前,望着铜镜中的佳人,竟似有些陌生,自己已是许久都未梳妆打扮过了。
玉指轻点之下,将一束发簪引入发中,青丝垂落腰间,倘若再有微风进身,拂起一缕鬓发,飘飘荡荡,此情此景,定是极美的。
不知是他鞋底厚实,走路闻不见声儿,还是她这会儿望着铜镜望出神了,这身后早是来人了,她竟是未有发觉。
点点或细腻,或轻柔的触感落在脊背之上,倒是怪痒人的,回头看去才知是董秋离来了。
“秋离,你这讨人厌的,进屋怎也不吱个声?”姑娘家见着郎君来了,自是一副娇柔的作态,言罢,便是起身扑入了他的怀中。
这小脸蛋儿看着也是白嫩,似吹弹可破一般,董秋离只手轻捏着她的小脸儿,虽是好玩,可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她了。
“嘻嘻嘻,秋离可莫要再捏了,怪痒痒的,若是捏坏了,那菇苏往后可就没脸儿见人了。”日里身为淑家的她,这会儿同自己郎君亲腻起来,却似个小娃娃一般,甚是可爱。
菇苏可是有些时日未在人前露面了,寻常时候总总窝缩在榻上,着一个月能离房二三次都算多了。
旁人总说那董府的小夫人患了恶疾,命不久矣,这话儿自是不敢当面讲的,也就在人背后咋咋嘴皮子,嚼嚼舌根罢了。
可这讲的人多了,难免也会传入菇苏耳中,什么生生死死的,她早是看开了,怕便怕自己没了董秋离,亦怕董秋离没了自己。
而今恰逢董进士开课,她这个做弟媳的也能出来走动走动了。
抬眼便是久违的暖阳,随意一缕微风拂面,都是难道的舒爽,这被鸟语花香围绕的人儿,不需说,定是惬意的。
“菇苏,当着点儿,可莫要摔着了。”但见她光着双小脚丫子,蹦蹦跳跳的,在这小泥路中欢闹着。
被寻常姑娘所嫌弃的野草野花,在她眼中,却似何种珍稀之物一般,爱不释手,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巴不得将它们种在身上,如此便可天天看见了。
待到学堂门前,一双小脚丫子早是淌满了泥泞,眼下在滴溜溜地坠着水呢。
要么怎讲读书无用呢,这书读多了,人也傻了,几个古板的老家伙儿守在学堂门前,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你你你,你瞧你这邋遢样儿,同个泥娃娃似的,不成不成不成!定不能放你进去。”
“可我方才都去小池边清洗干净了,你们瞧。”她将裙裾提起,显摆着自己的小脚丫子,的的确确是洗干净了,见不着半点儿脏的。
可即便如此,这几个老家伙儿仍是不肯放行,“不成!这学堂乃是上课的地方,待会儿更有董进士在,就你这小女猴子,若是放你进去调皮捣蛋,坏了事儿,那咱几个老骨头亦要挨训的。”
“可是……可是……可是……”没的法子呀,人家看门的不让,你一姑娘便还能硬闯不成?
好在自家郎君身份特殊,有他宠着自己,自是万般无碍的。
若是寻常文人墨客前来,他们仨最多也就点个头,示意一二,或是随意地寒暄几句,应付应付也就完事儿了,可当下却是不同。
但闻“砰砰砰!”三道膝盖跪地的声音作响,他们仨早是古稀之年的老翁了,竟是向眼前这少年郎跪拜行礼,嘴中亦颇为恭敬地说道:“老奴见过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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