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县,城南边,郊外。
夜色沉沉,微有一弯银月,于云间朦胧,高高悬于空中。而辽阔无尽黑夜里,却只是点缀着七八点星,此夜夜色似乎不太作美。
朦胧月色下,清风徐徐,伴随着点点细不可触的牛毛细雨,遇物则停,点在身上丝丝凉意,很舒适。
田间、水池、小溪时不时传来三两声蝉叫、蛙鸣,各自对唱,情意绵绵,生机盎然。
田间小道上有一提着灯笼的赶路人,他提着灯笼的手上还携夹着一杆白色拂尘,在清风吹拂下,万千发丝随风起舞。
另一只手扶着算命幡旗,拄着它走过左右蝉蛙对唱的田埂,踏上小桥。
似乎是一时兴起,赶路人朗声道: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过了小桥就是私塾,此时,私塾里也传来应答声,将那赶路人的诗兴抢了过来。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随着最后一句诗词落下,沉寂在黑夜里的私塾大门应声而开。
私塾大门打开后,便见那高高门槛后,站着一位鹤发长衫老者,他腰杆挺直,儒须随风飘动,显得道骨仙风,一身儒雅气息自内而发,温润如兰。
开门的长衫老者眸子微抬,便看见了门外站着的老道士,见老道人拂尘幡旗灯笼在身,夜色里显得一副高人之态,只是那一身装束……长衫老人着实不敢恭维。
见此一幕,长衫老者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疑惑之色,道:“道兄,这是来我私塾化缘来了?”
毕竟,那老人的一副高人形象,总让他感觉怪怪的,拂尘幡旗灯笼都没问题。
可人有问题呀,哪有你这脏兮兮老叫花似的世外高人呐?
“干你娘的齐久闻,我们道家不化缘,不化缘,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道家一向讲究的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不需要化缘,不需要施舍,你个没文化的,还敢在这里装先生误人子弟……”
老道人高人形象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如雷霆暴怒般对着长衫老者就是一顿臭骂。
那架势是,完全一副你齐久闻侮辱我可以,我没意见,但你不能侮辱我们道家,你要敢侮辱我道家,即便我打不过你,我也……那我也侮辱你们儒家。
老道人破口大骂的同时,那他的脸上瞬间容颜逆生,如抽丝剥茧一般,只眨眼的功夫,就从一个行将朽木的迟暮老人化作了相貌堂堂的健硕中年,身上的叫花行当也化作了干净整洁的湛蓝道袍。
此时,道人再也不是老叫花模样,而真正的得道高人,仙风道骨。
可不知,长衫老者什么时候从哪里拿来了一个破碗,就在那一步放在了仙风道骨的道人手里。
一瞬间,使得神仙手段化作仙风道骨的道人疑惑一声,“干什么?”
长衫老者齐久闻看着已经恢复面容的道人却故作遗憾,叹息道:“唉,还是晚了一步。”
仙风道骨的道人先是疑惑,继而想起自己刚刚的模样,还有那小小稚童给予自己的黑瓷破碗,幡然醒悟,当即明白过来齐久闻给自己一个破碗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真把自己当叫花子了。
顿而,他破口怒骂,“干你娘的齐久闻,你个老家伙,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
对于道士的破骂,长衫老者丝毫不介意,静静地看着仙风道骨的道士,听着他说出的话却又粗俗不堪的,任其跳脚骂娘。
最后,他反而云淡风轻道:“我要是像那些个板着脸的私塾先生,你我之间还能成为朋友?”
长衫老者说着将那仙风道骨的道人请进私塾院子,同时,担心老家伙又是来搜刮自己那些珍藏好酒,试探性问道:“老算呀,这次又是什么风把你这酒鬼给刮来的呀?”
老算?齐久闻实在不知道该叫这家伙什么,这家伙道号无算,人称无算道君,绰号算死命。
所以齐久闻只能在老无,老算,老死还是老命四个选择中,给他选个亲昵的称呼。
想来想去,还是老算合适,既符合他算死命的神机妙算,又能私下里开个不好笑的不雅玩笑,“老算,你算老几呀,老算。”
同时,老者齐久闻又特别佩服无算道君的师尊玉书道主那取名字的本事,无算无算,可他娘的是真不会算呀?
你他娘的你徒弟动不动就将人给算死了,这还不会算?你这样取名,合适吗?
当然,齐久闻的这些奇怪想法,无算道君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齐久闻没当面提,他就想算了。否则,他无算道君就是打不过,也要将他齐久闻给掐死。
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进了院子,也不理睬这个被他称为齐久闻的长衫老人,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酒壶,先给自己倒起了杯酒,可没喝两口,就没了。
他顿时不乐意了,“我说老齐呀!咱俩这也算是一百多年不见了吧,你就拿这招待我?唉,感情淡了呀……”
仙风道骨的道人瞬间形象崩塌,化作那世俗之人一般,哀怨叹息……
长衫老人对此只是翻了个白眼,毫不同情道:“我要知道你来,我就连这点酒都不拿出来。唉,可惜了我这五十年年份的杏花春,就这样让你糟蹋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咱喝酒得品,得品,你大爷的,你倒好,就会当水喝。”
长衫先生心疼地顾不上儒家圣贤教导的“君子之口不吐污言秽语”的警醒训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中年道人收起那份可怜兮兮的神色,尴尬笑笑,打趣道:“几百年的交情了,就别那么小气了。赶紧的,将你这些年珍藏的好酒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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