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高中状元,那公孙铭自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但是却因为自己身边这位兄弟好友却名落孙山,总归是有些失落的。
正处于既兴奋又失落之时,公孙铭忽然见少年郎变得魔魔怔怔,又是心下无神的抬起步伐朝着人群外,形单影只的离去。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放心不下,生怕少年郎想不开做出啥事来,故而迅速剥离人群,跟上少年的步伐。
“问丘,问丘……”
可他怎么叫,那少年郎都似魔怔了一般,丝毫听不见他的喊声。
公孙铭继续赶上,情绪不是十分高涨,显得极为平静,劝道:“问丘,其实你……”
话到嘴边,还算口齿伶俐的他竟然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少年郎,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拿了本该属于沈问丘的头衔,现在又反过来劝少年,总会让人觉得虚伪。
落榜带来的那种失落心情,其实他也是理解的,因为他的人生可没有少年郎那般一番风顺,所以兜兜转转十八年人生,看似短暂,但他经历过的失落也确实不少。
当然,人活着本来就不该那么一帆风顺,失落就本该是人生中一部分。
而且好多事都是可以有失落的,如因为达不到预期而失落,因为生活不顺而失落,因为朋友不开心而失落,就好像现在,即使公孙铭自己中了状元,他也没有心情高兴。
这两个月相处下来,他认识的少年郎,处处都要比自己强,比要优秀,而且他也没有任何妒贤之心,更是非常欣赏自己这位沈兄弟的才华。
今日自己这个状元本应该就是他的,而不是自己的。
与沈问丘志同道合,是他十八年至今,最大的收获,甚至他都想好了未来,真心希望可以与沈问丘兄弟二人联手朝堂,为百姓谋福利共创万世太平之举,成为南明国的管鲍之交。
可他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君上曾许沈问丘为状元郎的,谁料转念又让其连进士都不是,生生坏了他们二人于会馆曾许下的少年志。
唉,回想起这些,公孙铭的失落就更加凝重,至于本该是因中状元,五花马,千金裘的喜悦却丝毫提不起来。
仙来居二楼。
第一次面对人生不顺之事,白衣少年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失落,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道坎坷,让自己仍旧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郎。
他很想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才不会想起刚刚王宫外面那件事情。
生而为人,总该有些上进心。嘴上说得多潇洒,可真的生出一丝在乎之时,就会存有期待,而当期待一旦落空,失落便会如潮水一般袭来,不断在自己脑海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所以沈问丘自己一点也不想失落,但是曾与公孙对话立下少年志之后,不在乎真的就变成了难不在乎。
因而失落这等无法触及之物便只会在他心头不断萦绕,使得他本不在乎的却变得在乎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很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做才不会被这种令人厌恶之物所控制。但是此刻,他被这种情绪占据意识,根本无法听见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自然也就成了没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或许他觉得喝酒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从自己阅览过诗词典籍当中,圣人们遇见不顺心之事,都会选择喝酒,似乎酒真能解我千般愁,一场大醉酩酊自浓睡,酒醒自可忘却红尘事。
所以至今为止,少年郎已经不知道灌了自己多少坛酒,唯独口中始终不变的便是这,“状元本是人间子,奈何多是远黄门,状元本是人间子,奈何多事……算死命,老道士,你赢了……”
原本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流开朗,此时此刻,他傻笑着、苦笑着,自顾自的一直给自己倒酒,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但他的表现又好像只是天塌下来了一般,也许他不知道是该用什么情绪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失落。
这一场酒,一喝就是三天。
第三天时,一向不善安慰人的公孙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问丘,连着三天,陪着这位失意的少年郎,有时候自己也跟着喝上两杯。
但今日,他不能再陪着沈问丘了,他必须进宫去领旨受封。
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决断,那就是要在金銮殿上,替沈问丘好好质问一番君上,为什么已经将状元之位许给沈问丘了,最后张榜获得魁首之人是自己。
书生不自量力,但为朋友也可肝胆相照,为义气也可做顶撞朝堂之举……
然而,公孙铭一走,少年郎身旁就只剩一个傻憨憨的福伯,虽然心疼自己家少爷,但他也是是个善于安慰人的。
现如今,他好恨呐,恨自己活了近一甲子居然没学会安慰人,否则,自家少爷怎么会这样?早就和往常一般生龙活虎,没心没肺了。
三楼,说评书的杨先生问道:“老板娘,那沈公子已经在这烂醉了三天了,您真不打算去不劝一下他吗?”
梦舒婉慵懒伸了个懒腰,然后继续抚慰着怀中这只肥嘟嘟的小猫咪,却是有些伤感的回应道:“这都是他的命数,他该经历的,你我都无法改变。而且未来,他可能会经历更多,甚至比现在还要痛苦,还要失落的坎,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济于事。所以这道小小的坎,是他走向五洲的第一步,他必须靠他自己爬过去。将来他才能面对五洲内更加残酷的坎,更加不知所措的困难。如果他连这么小的一道坎都过不去的话,那他还是我认识的天行魔主吗?既然如此,他已不是当年的他,你又要我如何劝他?”
提及这个,杨先生忆起了好多往事,一百年前,两百年前,时间久远得他都快忘了那个突然崛起的天行魔主是什么样子。
本还想说什么的,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既然他算死命亲自下的阎王帖,那谁又能轻易去改变呢?
他总不能强行打破这方小世界的规则,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来成全他沈问丘吧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了。
长公主府内。
“什么?”
长公主听到秦遇川的禀报,震惊的直接从椅子上立起身来。
她有些失了体统,焦急的走来走去,嘴中生气的指责道:“遇川呀遇川,你叫本宫怎么说你,办个事情都办不利索。现如今,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去封了刘侍郎那蠢货的嘴呀!难道非要他将本宫给供出来了,你才会做吗?”
长公主越想越生气,她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因为这个疏忽,使得自己准备拉拢沈问丘的整个计划泡汤。
现在她只能在刘侍郎将自己供出来之前,将他的嘴巴封住,以免自己弟弟知道这是自己一手操作的而影响了丈夫苏锦臣和儿子苏百里的锦绣前程。
文思会馆内,金碧辉煌,张灯结彩。
当然,几家欢喜自然也有几家愁,但这些,和少年郎也已经无关了。
窗外烟火绚烂映照在天空中驱散了夜晚的黑暗,而此刻,苏云欣正静静地坐在沈问丘的房间内。
半个多月过去了,她刺杀吴侍郎之事早已经平息下去,而她受得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本来她今日是打算和沈问丘此行的,但猛然间才想起三天前事放榜之日。
原本她并不关心此事,但沈问丘于她有恩,且不是一次,两次,甚至可以算是三次。
内心之中,冷漠的她已经将沈问丘当成了朋友。但既然是朋友,出于朋友的角度,总该关心一下这个没个正形的登徒子的。
但她前脚才踏出院落,就碰见了自己那个有点二的弟弟,从他口中她得知了关于少年郎落榜的事情,甚至少年郎几日来都是借酒消愁的。
作为朋友,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她一直都是个少言少语的人,许多人情世故都不懂,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看看他。
不为什么,只因为那个登徒子沈问丘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对她好的人,第一个是她娘,第二个是她的师傅。
但是娘和师傅都走了,也就沈问丘这么一个算是朋友的朋友。
至于老爹和苏青树,她可不一定会在乎。
少女从来都是个冷硬心肠的,可偏偏沈问丘这么个没皮没脸的人在不知间走进了她的心里,在她心里留下异样情愫。
于她,沈问丘他救过自己,他为自己偷过鱼,他为自己舍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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