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两手交错,相互捏了一下,掂量着自己心中对母亲信任的感激和拥有瞒天过海本领的得意,哪个更占上风。
“哼,你让他背一首来听听!”李善长嗤之以鼻,有一种石头能背出一首诗来,他就能当皇帝的架势。
“石头,给你娘长长脸,背一首诗给你爹听,挑难的!”李夫人自信满满,稳操胜券。
李善长夹了一片爆炒的牛肚塞进嘴里,等着看好戏。石头若是背不出来,夫人自然无话可说。
“背,背……”石头仰着头,半眯着眼睛,冥思苦想那本残破不全,快要散架的诗集里到底都写了哪些字。
“石头,背背陆游的《剑门道中遇微雨》吧。这首诗广为传诵,意境却很深,是首好诗。”李诚意在一旁提醒。
“好,就背这首诗,开始!”李善长道。
石头狠狠地瞪了李诚意一眼,暗中咒骂他阴险狡诈,不敢当面斥责,只会落井下石。
“哦,这首诗的名字挺长,应该很难吧,石头,快背!”李夫人急不可耐,她已经等着李善长后悔莫及了。
石头也不是从来不看诗集,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把里面的诗词当成小曲一样唱出来取乐。石头左思右想,他对这首诗有印象。
“衣上征尘……”石头清了清喉咙,不停的眨着眼睛,“呃,呃……”他的脑中只出现几个空白方框。
他瞟了一眼母亲,看见她眼里的期盼被后悔和焦急取而代之,后悔她自己不会背这首诗帮不了儿子,焦急陷入无计可施之境。
李诚意偷偷指了指面前的酒樽,石头恍然大悟。
虽然诗集上的字并没有清晰地、完全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不过,他觉得这首诗肯定是这样的:“衣上征尘战酒神,远游处处皆有朋,此身怎是读书人?细雨知我心如焚。”
诵毕,为了应诗中的景,石头看看身旁,想要豪饮一樽酒。无奈酒樽全在父亲和李诚意面前,他只好仰头做出一个饮酒的姿势,以抒胸臆。
李夫人扬眉吐气,拍手称快,忙不迭给儿子夹了一个大鸡腿。李善长咬紧牙根,握紧拳头,阴沉着脸。
李夫人笑道:“相爷,怎么样?儿子还行吧,你就别再生气了!”
“还行?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叫仲谦来!”李善长的脸阴沉得可以挤出水来,两道浓眉凶狠的像剑拔弩张的斗犬。
卢仲谦是李家的书童,主要负责陪公子读书写字。他与石头不同,他非常爱好读书。李善长让石头读的书,石头不愿读,卢仲谦却本本倒背如流。
李夫人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可她却不好开口阻止。
卢仲谦很快就来到了大厅,李善长对他说:“仲谦,你把《剑门道中遇微雨》背给夫人和少爷听听。”
“是,老爷!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这,这好像没有石头背的那个好听。”李夫人知道石头背的是自己瞎编的,心中慌乱,只好胡乱找了些理由表明石头的文采尚可。
“扯淡,你要再这么帮儿子说话,儿子你就要被你毁了!”
“哎哟,老爷哪有这么严重?不就是一首诗吗?不会背诗就不能活了吗?徐,徐将军不是也不会背诗吗?人家在皇上眼里的分量可不比你低……”
“徐将军五岁骑马,七岁射箭,十二岁上阵杀敌。你儿子十六岁了,不敢骑马,不会射箭,更别说杀敌了!你是不是永远都把他当成三岁小儿!”
李善长从来没有对李夫人发这么大的火,李夫人见势不妙,赶紧说道:“石头,别吃了,读书去!”
“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你不要一味宠爱石头……”李善长的话在石头身后像蚊子一样“嗡嗡”地跟随着他出了门。
石头溜之大吉,沮丧地回到书房。父亲的斥责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恼怒的是叔叔李诚意在场。
当时他已经尽力把狼狈和窘迫藏匿起来,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他知道李诚意一定心里笑开了花。他还假仁假义地给他暗示,害他走上歧路。
这个讨厌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从他们家里消失?他如此殷勤,到底想从爹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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