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盈见丁勉如此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心中怒火早已泄去大半,而后面色一红不自在的说道,“你个登徒子若再敢盯着我看,信不信我一剑剁了你喂我们后园的敖犬!”
李东旭此时才意识到方才那一问究竟有何不妥了,自家女儿的秉性他焉能不知。倾国倾城的容貌下却是满含尖刺,稍有不慎便会扎到别人。
而丁勉和李秋盈之间微妙的变化,身为过来人的他又怎能不懂。惊愕之余,心中难免浮想联翩。
李东旭暗叹一声,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么说来,你梦中的那人是存在于世了?”
李秋盈耳朵一动,略带哀怨的眉宇间凝成了一团。
丁勉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此人便是当朝侍中令之长女,周娥皇。”
不待二人反应过来,丁勉继续沉声道,
“迟开都为让群芳,贵地栽成对玉堂.
红艳袅烟疑欲语,素华映月只闻香.
剪裁偏得东风意,淡薄似矜西子妆.
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
自龙雀皇朝一统古夏大地以来,世人皆以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牡丹”为美,或辗转反侧念想成疾,或情欲膨胀遍体鳞伤。
然而“牡丹”虽有千娇万态破朝霞之姿,却不如暗香传世、傲雪凌霜的梅花更令人心生陶醉。”
“梅花”一词,被丁勉咬的格外重,而他痛惜爱怜的眼神,却是从未移开过李秋盈半分。
前世的他亏欠李秋盈的太多了,一位官宦之家的掌上明珠,本应找个门当户对的王孙之后尽情享受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
可她却偏偏却因为丁勉的一句,“纵是老死,你也要死在我前面,如此我还可以送你最后一程,不至于让你感到孤独无依。”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最后更是因为丁勉的处事不当,惨遭贼人一剑穿喉而逝…
丁勉之所以当着二人的面直呼周娥皇之名,一来是向李秋盈坦诚一切,免的日后产生不必要的误解;二来也是给李东旭一个相信他的理由,毕竟周娥皇的才名在整个南唐早已传来。
此刻,李秋盈虽强装冰冷,可她那颗砰砰直跳的“仙桃”,却如小鹿乱撞般顿时迷失在了远方。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研的周娥皇,她岂会不知。平素里李东旭教导她时,时常将周娥皇之名挂在嘴边。而她因为李东旭官职的特殊性,虽不经常与那些王侯公卿之女走动,但周娥皇她还是见过几次的。
二人俏颜各有千秋,相较而言周娥皇身上落落大方、诗意伊人的气息,比之她侠气峥嵘、巾帼之姿更令人心生向往。
偷偷瞄了一眼丁勉,刚好触碰到后者那炽热爱怜的眼神,李秋盈心中不由一惊,将头迅速撇至一旁。
“咳…”,李东旭不合时宜的轻咳了一声,有些怪异的瞥了丁勉一眼,“呵呵…既然是一场梦魇,你又何苦如此着相。即便你真有一颗感激之心,旁人也未必便会承你的情!”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分得清楚?不管他人是否接受,我只顺应本心而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道非吾所欲也,唯念头通达方为吾之毕生所求。”
丁勉双目澄清的扫视了一眼李东旭,见后者一副蹙眉沉思的模样,便知此事今日恐怕难以敲定了。
置身换位,若他是李东旭也断然不会仅凭对方的一句“顺应本心,念头通达”而当即拍板,最起码也要私下里打探一下丁勉的家世与为人。
更何况如今的丁勉与李东旭还未曾有过任何交涉,信任之说实属牵强。
“此番前来多有唐突,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海涵!他日有缘,晚辈再来聆听前辈之圣音!”
丁勉朝手抚茶盏、眼神飘忽的李东旭拱手一辑,又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秋盈,转而一笑,“有缘再会!”
李秋盈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最后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望着丁勉渐渐远去的背景,一抹难以释然的伤感与酸楚,顷刻之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丁勉走后,父女二人沉默了良久。李秋盈最先打破了沉闷,“爹!你相信他吗?”
“不知道!”李东旭苦笑着摇摇头,“此子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白雾,越是想看清内在的东西,却是越让人有种雾里看花之感。”
“那便是不可信喽!”李秋盈一双满含期待的眸子瞬间没落了下来。
李东旭略有深意的扫了一眼暗自伤神的李秋盈,知女莫过父,哪个少女不怀春?
平心而论,抛开外在的家世与背景,他对丁勉这个末学后辈还是挺欣赏的。无论是其执念成痴的儒意,还是脾气与秉性,似乎都在诠释着此人的不凡。
但是,一旦牵扯到他的宝贝疙瘩,那便由不得他不慎重了。毕竟久处王宫纷争之人,心念较常人复杂的多。世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作为天阀司司主的他,却可以走一步观三步,甚至更多。
“也不尽然!”李东旭溺爱的摸了摸李秋盈的小脑袋,“古老相传,上古时期有一圣僧,身负六大佛门神通,名曰:天眼、天耳、他心、神境、漏尽、以及宿命。宿命之玄,玄之又玄,此神通能知自身前世今生,能通芸芸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此子或许…
“怪不得他会叫我彩儿…兴许一场大火让他…”
李秋盈不由轻声嘀咕了几句,再联想到之前丁勉醒来时的怪异举动,一抹俏红顿梢其颜。
“怪不得什么?”李东旭目光陡然一亮,略有不解的追问道。
“啊!没什么!”
李秋盈心神一紧,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忽然浑身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一只玉手骤然僵在了猩红的手印处。
“爹,我去看看犬舍的大黑吃饱了没!”
李秋盈尴尬的丢下一句,在李东旭诧异的眼神中消失在了远处。
“傲雪…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咱们的女儿,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过你放心,这笔账我迟早会连本带利向钦天监的那些杂碎讨回的。”
李东旭望着李秋盈远去的方向,双目早已浑浊不堪。
忽然“啪…”的一声清脆,方才被丁勉用过的茶盏,此刻竟然毫无征兆的全盏爆裂,彻底化为了一撮瓷片,散落在了楠木茶几上。
李东旭眼神须臾间停在了茶几上的那撮均匀爆裂的瓷片处,神色有些复杂的喃喃道,“希望此子家世清白,如此也算了却了我一方心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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